所有人退出后,皇上坐下来,司徒漪默默给他倒茶,以前是宫女,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很熟练。
皇上喝了口茶:“朕几日没过来,你还习惯吗?”
日子非常好,地位高,衣食住都很高档次,对于曾经流浪在外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司徒漪来说,现在的日子是连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回陛下,臣妾很习惯。”
“你所说的习惯,大概是因为美味食物多,你能吃很多东西吧。”皇上眼中带笑,语气却是正经,“朕以前听母后提起,你能吃很多,什么都爱吃。”
司徒漪闹了个大红脸,虽然皇上说的是事实,可她现在是淑仪,说这话的是当今圣上,被这么调侃委实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便索性不讲话,端着另一盏茶喝。
皇上笑意更深了:“前几日下面进贡了一种鱼,朕尝过,味道很好,方才带了一条过来交给小厨房,你可以尝尝。”
司徒漪眼睛一亮,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便矜持的起身给皇上行礼:“多谢陛下。”
皇上实在忍不住了,拖着腮帮子直笑:“其实朕有时候想,按照你的聪明,若要真正在后宫之中争斗,未必不能赢。”
司徒漪双眉皱了一下:“陛下,请不要取笑臣妾,臣妾哪里有聪明,又哪里敢争斗什么。”
“是,你背后没有实力雄厚的娘家,这是你的劣势,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同样是你的优势。”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有心思跟司徒漪聊天,“你是独自一人,做什么事,能更加豁出去,不是么?”
道理是对的,但司徒漪最想的是好好活着,没有什么必要,她一点都不想豁出去,后宫的女子,要么为名要么为宠,又或者为了家族,还有的大约是真心爱慕皇上,可她什么都不是,哪个理由都不占,豁出命去的动机都没有:“陛下,臣妾会按照您的吩咐看着后宫,除此之外,臣妾没有其他想法。”
皇上点点头:“这也是当初朕和母后选中你的原因之一,你这个人,看着柔弱,实则比大多数人都有内心的坚持。”
司徒漪不语。
“行了,其他事不多说了,朕今日过来,是有件事同你说。”
司徒漪肃然道:“陛下请吩咐。”
“朕的宫里现在算上皇后和你一共就五位后妃,委实太少,几位太妃跟朕说,最好多选几位入宫,绵延皇家子嗣,朕问过皇后意见,她没有什么异议,但她身体一直不适,朕打算将此事交于你。”
司徒漪一愣:“交给臣妾?”
“是啊,具体人选皇后已经有了,你可再跟皇后商议一番,然后定下她们进宫的位份告诉朕,朕自会派人去办。”
“可是陛下,臣妾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恐怕不能胜任。”司徒漪不是谦虚,是真的不懂,选妃不是面上只给皇帝选人那么简单,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她哪里理的清。
“所以让你跟皇后商量着办。”皇上摸了摸茶杯的盖子,话中有话道,“既然你是仅次于皇后地位最高的后妃,后宫之事,你不能什么都不懂。”
皇上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司徒漪知道自己只能照办:“是,臣妾知道。”
话谈完,皇上满意起身:“朕饿了,用膳。”
“传膳。”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皇上过来用膳,司徒漪胃口都算不上好,独自一人用膳的时候她能吃不少东西,正餐点心水果一样不少,但跟皇上同桌吃,她少少吃几口就饱了,今天也是如此,吃了一些便觉得很饱,只能将筷子放下。
皇上看过来:“爱妃胃口不佳?”
司徒漪头皮一麻,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她就是皇上口中的“爱妃”,听了几个月都不习惯:“不是,臣妾已经吃饱了。”
“这鱼是下面进贡的,朕特意带来给爱妃品尝。”皇上亲手给司徒漪夹了一筷子鱼肉,促狭的冲她眨眨眼,“尝尝。”
司徒漪知道皇上在取笑她吃得多,而且圣上夹菜是不能不吃的,只能重新拿起筷子:“多谢陛下。”
皇上抿着嘴淡淡一笑,继续吃饭。
晚膳用完便要准备就寝,这也是司徒漪很怕的一件事,因为她……
“朕早说过,无需介意太多,左右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每次皇上到昭华宫来,或者司徒漪被召去侍寝,皇上都要跟司徒漪说上这么几句话,“你不会真的以为朕对你有所企图吧?”
司徒漪无奈的把褥子扑到地上,后妃的寝宫比什么都干净,地面找不到一丝灰尘:“陛下,臣妾不敢,臣妾也不敢僭越,请陛下恩准。”
一皇一妃共处一室,做的却不是皇上和妃子应做之事,每次侍寝,司徒漪都是在地上睡觉的,即便冬天,寝宫里烧的极暖的炭火让她没觉得多冷,就是地面硬了些。
床上那个可是一朝天子,司徒漪活腻了才敢没有夫妻之实却敢行夫妻之权,就算只是躺在一块,司徒漪也觉得不妥。
何况她根本连妻都不是,更加要慎之又慎。
坐在床榻之上的皇上眯了眯眼:“你知不知道,在此事上太过执拗会让朕怀疑你是不是在跟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跟朕显示你的自矜。”
司徒漪有时候觉得皇上虽然贵为天子,可性子里有许多未成熟的部分,也有可能是在后宫和前朝里需要思考的弯弯绕绕太多,久而久之会下意识觉得所有人做事情都带着隐藏目的,老实说,司徒漪觉得这样很累。
当然,这些只能私底下想想,她可没这个胆子说出来。
“陛下,您国事操劳,请早些歇息。”司徒漪把头发理好,站在床前对皇上行礼,皇上没有躺下,她不敢先睡,至于皇上略带讽刺的说她耍手段,司徒漪压根不在意,她求的只有平安和尽量平静,其他对她来说不重要,谁让这人是天子呢。
皇上哼了一声,躺下后侧过身子背对司徒漪,还不忘扔过来一句:“要睡地上随你。”
司徒漪:“……”
除了无言沉默,司徒漪实在没有话好说,不过倒是松了口气,轻轻将蜡烛吹灭,司徒漪摸到地上铺好的被子躺下。
选妃的事对前朝后宫来说都是大事,有适龄闺女的家中卯足劲想趁此机会让女儿进到宫里,整个家族连带着光荣;而后宫的女子则大多数忧心忡忡,宫里进了新人,意味着以后有更多女子要分去陛下的心力,将原本就不多的宠爱更分去一些,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按照皇帝的吩咐,司徒漪去跟皇后商议选妃事宜相关细节,皇上登基几个月以来,除了每日请安,司徒漪极少跟皇后打交道,皇后身体不太好,除非必要,其余时间不会到处走动。
不过,每次请安或者在宴会里碰面,皇后都温和的笑,挺宽厚的样子,司徒漪进去之后行了礼,皇后坐在榻上朝她招手:“妹妹过来坐吧,你瞧本宫一直身子不济,进宫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办法跟妹妹好好说说话。”
司徒漪赶忙过去坐在榻的另一头:“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臣妾万不敢当。”
皇后从一旁宫女手上拿过纸示意司徒漪看:“这是本宫选定的后妃,已经交由陛下御览,陛下也认可。”
司徒漪进宫后下苦功夫学过识字,谈不上是什么才女,但读书识字不是问题,看了一遍名单,司徒漪心想,既然帝后都认可这几人入宫,让她一个淑仪跟皇后商量些什么呢?其实谁进宫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陛下的意思是,让本宫和妹妹商议一下,该给这几位妹妹定什么位份。”
司徒漪头疼,这种事她真的不想参与,定位份不仅仅是给个称号那么容易,过来前为了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她特意查过帝后选中的女子身份,一共四个,家中要么父亲要么兄长在朝中为官,官阶相近,没有哪位有特别的突出贡献:“皇后娘娘定夺便好。”
皇后笑容不变:“陛下亲自指明你与本宫一同商议定下这四位妹妹的名分,若本宫自行定夺,岂不是要让陛下责怪本宫过于独断?”
司徒漪一惊,赶忙起身朝皇后行礼,心里暗暗叫苦:“皇后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是臣妾说错了话,还往娘娘见谅。”
“妹妹过于紧张了。”皇后捂着嘴巴轻咳两声,立刻有宫女端了茶盏给皇后,皇后慢慢喝了两口,轻抚胸口,“陛下之意便是圣旨,本宫和妹妹都要照做。”
司徒漪垂头:“是,臣妾明白。”
“那么,妹妹来听听本宫的意思可好?”皇后指着其中一个人名,“她的父亲是三品,兄长也刚刚入仕……”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皇后商量准后妃位份的司徒漪第一万次后悔当初跟了太子,虽然由不得她选择,可她还是后悔。
如果最开始知道日后会过这样的日子,司徒漪甚至怀疑自己不会答应跟太师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