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看着虞昙在自己面前走过,他表情冷淡,目光疏离,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交汇,视虞棠为无物,虞棠抿了抿嘴唇,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但片刻后,就又恢复到了原状。
“虞棠,多谢你刚才替我说话。”蓝岸在江遇北走后,才过来,他带着点儿抱歉,认为是他把虞棠拖下了水,但此时,说再多都是枉然。
“不必,我和阿稚是朋友。”所以,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虞棠天生一副笑颜,不故意板着脸,她的眉眼都是笑的,眼睛很亮,五官很明艳也很精致,笑是那种很艳丽的笑:“小叔叔,你跟乐团长很熟吗?”
“是,我当初去蓝漾,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乐钦有很多属下,那艘巨大的船上,来来往往的船员,得有五百多个,所以当刚才那人出现的时候,蓝岸一看到那肩膀上的纹身,下意识就有一种熟悉感,不是对那人,而是对那纹身:“他很阳光,也很善良,帮助了很多人,虽然是海贼,但是却跟别人不一样。”
而不一样的原因,大概就是乐钦心里的那股热血依旧澎湃。
“听小叔叔这么说,乐团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虞棠突然想认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乐团长,巡查部通缉令上在榜人员,一定是个传奇人物。
虞棠和蓝岸聊得开心,江遇北在一旁气呼呼,他回到自己的别院,路途中却看到言净予和白凡站在一起,两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呢,看言净予脸色不太好,似乎在拒绝,但是白凡之后说了一句话,言净予就为难的点了点头。
江遇北心有怀疑,跟在言净予的身后,可刚出了江家,言净予就没了踪影,似凭空消失一样,大白天真是活见鬼了,他转过身,准备回家,却看到一戴面纱的女子鬼鬼祟祟,察觉到江遇北的目光后,她故作镇定的转身,要走。
江遇北心中警铃大响,莫非是那黑暗系异能者?!
江遇北追了过去,女子异能虽不算强,但是逃跑的功夫了得,好几个转弯都差点将江遇北给甩掉,江遇北无奈从袖中取出符咒。
“面纱摘下来!”江遇北抓住女子的肩,女子僵在了原地,她清楚硬拼不是江遇北的对手,转过身,江遇北看那眉眼十分熟悉。
“是我。”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了清秀的面容。
已故之人出现在眼前,江遇北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手像是触电般赶紧松开,他后退两步,震惊道:“宁姨???”
因为在危难关头推出宁雪柔挡剑,虞棠挨了多少的骂,只会比江遇北知道的多,不会更少,而这,也是开始一切的契机。
初始,虽然虞棠和言净予关系不算友好,但面子上最起码还过得去,可现在,俨然是冰火两重天,这还不算什么,现在虞棠还被逐出了虞家,和父亲以及弟弟都断绝了关系。
……
可现在,宁雪柔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江遇北都懵了。
宁雪柔抓住江遇北的手腕,戴上了面纱,左右张望一番,明显有顾忌,她压低声音:“跟我走。”
来到一间小屋,是坐落在半山腰上与世隔绝的茅草屋,江遇北不太懂宁雪柔假死的真相:“您这是为何?难道当初,是您和虞棠故意演的一场戏?”
“当时我身中魔种,为恐打草惊蛇,虞棠出此下策,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晓。”宁雪柔解释。
江遇北觉得心里酸酸的,为恐打草惊蛇,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但是一想到言净予都不知情,他瞬间心理平衡了。
心里腹诽虞棠这个家伙真是个笨蛋,这种事她自己能扛的了嘛,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偏偏用了这个笨方法,现在落到这种境地,真是活该。
“那您现在身子怎么样了?”江遇北问。
“阿也去蓝漾给我找药之前,我身体里的魔种已经被压制了。”宁雪柔有点难为情,此次一事,她带给虞棠很多的麻烦,若没有虞棠,此时她应该已经被魔族操控成为傀儡,或是已经身死,她知晓,她应该好好地待着的,但是她毕竟是个母亲。
所以,她偷偷下山了,想远远地看净予一眼,但没想到,居然被江遇北发现了。
江遇北还好,若是旁人,那么她就让虞棠所做的事都变成了无意义,现在江遇北站在面前,宁雪柔心中生出了后怕,她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鲁莽,真是不像话,宁雪柔带着点恳求的意思:“小北,这件事你别跟虞棠说,行吗?”
我只是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净予,又听说世家子弟最近都被一股势力袭击,受了伤,所以才下山看看的,这次看到言净予完好无损,宁雪柔很安心。
“好。”除了答应,江遇北又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都被人做了,不是吗。
不可否认,当虞棠推出宁雪柔,后者被一剑刺入心窝时,江遇北是后悔的,这是一个教训,他嘴毒的教训。不是故意针对虞棠,可就连江遇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虞棠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是放大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有时候脱口而出说出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却根本不是心里的那个意思。
那天,虞棠生气暴走的原因,就是因为江遇北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当虞棠被众人指责谩骂的时候,江遇北一直在想,若那天虞棠生气,追上去哄她的是自己,那就不会发生这种糟糕的事了。
所以,他终究是不会像虞昙对虞棠那般,失望;也不会是像言净予对虞棠那般,愤恨;因为他一直觉得,宁雪柔的死,他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他现在十七岁,他终于开始意识到,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会造成的后果,没有人能估量,也没有人能弥补。
言语不会杀人,但是会诛心,会导致人的死亡。
可现在,江遇北知晓了那天的事,他只是其中的一环,他被虞棠算计的准确,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虞棠很了解他,但是他好像不了解虞棠。
知道这件事的,有三个人,除了虞棠和宁雪柔之外,第三个就是言秋也。
为什么?
凭什么?
而答案,其实已经出现在了江遇北的心里,他蓦然感觉有些失落,他看起来被人簇拥,被人追捧,但实际上,他好像被所有人都排挤了,并不属于任何圈子里的人。
比如言净予,他与江遇北是好友,众所周知,但实际上,在江遇北愤怒的时候,疼痛的时候,言净予不会主动凑上来问问江遇北需要什么。
因为言净予不想当江遇北的出气筒。
江遇北很生气,他也很疼,所以攒了一肚子的火,言净予有分寸的每次都在江遇北恢复平静后,才会伸出友谊的手。
言净予过于独善其身,他不愿意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连。
又比如白菱,她跟谁关系都很好,国学院随便抽出一个人,都不会说一句白菱的不好,她每年开仓放粮,救济穷人,对流浪猫狗建设爱心家园,她就像是个小太阳一样,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可她跟江遇北不是朋友。
她一声声的‘小北’叫着,却依旧和言净予一样,江遇北毕竟不是穷人,也不是流浪猫狗,别人必须照顾他的情绪,并且理解。
而自始至终,江遇北都是知晓这些的,站在同样的角度,他亦会如此,所以他没有失望,世家子弟本来就是这样的。
情感淡漠,又重利。
站在这个位置,谁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虞棠不一样,江遇北认为虞棠不一样,虽然她很讨厌,说出的话很欠揍,就连微笑,都让人好一阵火大,但她的灿烂,就在于与周围黑白世界的不同。
虞棠是彩色的,她缤纷的颜色耀眼到江遇北一眼就能看到她。
有些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没有人会说,也没有人会做,但虞棠不是大家,于是她说了,她也做了。
成长,就是从后悔开始的。
你开始注意到周围的每一个人,也能看到周围每一个人的伤痛悲欢,你开始在意,你也开始愧疚,但最后,你会明白,时间不会停下,人生一直都在继续。
你若有一时的后悔,那么到死,你都会抱着后悔滚进棺材里。
陋室很简,里面摆设陈列的物品一眼就能看清,结果宁雪柔递过来的茶水,茶香浓郁清冽,可江遇北此时情绪低迷,不太想品尝,随即放在了茶几上。
“宁姨,虞棠她什么时候会来看您?”茶香缭绕,江遇北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这问题,宁雪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棠这丫头,有的时候一来就住上两天,有的时候,一周都不来看我。”距离宁雪柔假死,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而宁雪柔见虞棠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虞棠向来行止由心,等她想宁雪柔了,自然就会过来看看,若忘了这茬儿,那就可有的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