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七年某日,大明皇帝朱元璋在翻阅锦衣卫昨日送来的最新奏折。
只见朱元璋眉头舒展,颇有喜色,暗想:尽是些附庸风雅、风花雪月的破事,难道真的是我大明天下无事可忙了吗?非也!耕稼,衣食之原,民生之所资,而时有旱涝,不可不备。我每令有司修治水利,而有司不以时奉行,致令民受其患!可派尔等往各郡县,集吏民乘农隙相度其宜,凡陂塘湖堰可储蓄以备干旱宣泄、以防霖潦的,皆宜因其地势修治。勿妄兴工役掊克吾民!
朱元璋想到此,便立即提笔在备忘录上记下此事,以便来日宣召作统一安排。
记录完毕,朱元璋顺手又拿起一本奏折,看了封面是锦衣卫使蒋瓛所奏,不禁自说自话道:“这个蒋瓛好久没有给朕递过奏折,他的奏折有可读性。”
朱元璋赶紧打开来看,奏折内容却是叙事定远侯王弼请傅友德吃酒一事,前面无非是缅怀随皇上征战沙场、成长路上的一些奇闻轶事,有些事情连朱元璋都记忆模糊了,故而读来颇为有趣。
突然,朱元璋原本高兴的心情顿时不悦起来,因为他在奏折里读到一段让他很是生气的话:“定远侯王弼私语傅友德:皇上已经年老,早晚会把我们全部杀掉,我们得自己想个办法。傅友德则醉意渐浓,似有不闻趴桌呼呼大睡。”
朱元璋暗想:这还了得,他二人莫非想谋反?
转念又一想:傅友德、王弼之意还有待核实!毕竟蓝玉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想法的老臣不止于此二人,待朕亲自一试便知其二人心迹。
于是,朱元璋又提笔在备忘录上记下此事。
第二日退朝后,皇上身边贴身太监钱公公拦住王弼、傅友德去路,说道:“傅大人、王大人请留步,奉皇上旨意召见二位大人。”
王弼、傅友德颇为吃惊,傅友德说道:“多谢钱公公传话,敢问皇上召见我等何事?”
钱公公说道:“还请二位将军恕罪,老奴委实不知。”
傅友德不便再问,说道:“公公请。”
王弼说道:“有劳公公!”
三人进宫后,钱公公拦住王弼,说道:“王大人请稍后,傅大人请。”
傅友德、王弼心头顿时便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傅友德不敢多想,紧跟钱公公入内,见了朱元璋跪拜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眼观奏折说道:“朕已经年老,早晚会把你们全部杀掉,你们得自己想个办法。”
傅友德大惊,这才知道是王弼与自己喝酒私语一事被皇上知道了,便匍匐在地说道:“皇上,微臣有罪,请皇上赐臣以死谢罪!”
朱元璋说道:“将军何罪之有?”
傅友德说道:“罪臣愚钝!未曾参透圣意之罪!”
朱元璋心中大喜,暗想道:既然知道是死罪,就应该知道怎么谢罪!故而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傅友德喜于言表,赶忙拜谢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罪臣告退!”
傅友德出了门,身上早已大汗淋漓,忙捧袖擦汗疾步离开。
王弼见傅友德出来如此狼狈不堪,心里更加害怕,但又不敢开口询问,赶紧随钱公公入内,见了朱元璋诚惶诚恐跪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依旧是连眼皮都有没动一下,眼观奏折说道:“朕已经年老,早晚会把你们全部杀掉,你们得自己想个办法。”
王弼闻之又悔又急,磕头如捣蒜说道:“皇上,微臣有罪,请皇上赐罪臣以死谢罪!”
朱元璋说道:“将军何罪之有?”
王弼说道:“罪臣酒后胡说八道!意淫圣意死罪!罪臣但求速死,以谢皇上皇恩浩荡!”
朱元璋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朕准奏。”
王弼说道:“罪臣无话可说,只求速死谢罪!”
朱元璋暗想:一个人临死之前怎么会无话可说呢!反倒是朕多此一举!故而说道:“嗯,你回去吧!”
王弼喜形于色,连忙拜谢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罪臣告退!”
王弼出了门,身上同样早已大汗淋漓,忙捧袖多次擦汗疾步离开。
隔天,王弼便被锦衣卫带走了,关入诏狱接受刑讯,案由是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
却说洪武二十年,朱元璋认为锦衣卫有滥用职权,依势作宠之态,便从那时起至今时今日将内外刑狱从锦衣卫职责中废除,交由法司处理。
而王弼案朱元璋又重启诏狱审讯机制,并在诏书中写明严查二字,蒋瓛一点即通。。。
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冬至日,朱元璋率三公九卿迎岁。
大明民间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其节日习俗传承已有2000多年,故而应天府在每年冬至这一天要举行庆贺仪式。
冬节这一天,全国官府都要放假,并举行祝贺仪式称为贺冬。
傅友德身着金丝蟒袍,腰配裘革玉带,高高兴兴来陪皇上贺冬,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的有个守卫者没有按照规定佩带刀囊,他一生气正想冲上去发作,再走近看时他却彻底傻眼了。
因为这个守卫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傅让,此时的傅让衣冠不整站没站像,似乎昨夜醉酒未完全清醒之丑态百出,引来无数同僚侧目。
傅友德无地自容羞愧难当,真恨不得赶紧掉头就走,心中只是又急又怒,暗暗想道:这孽子裸刀面圣死有余辜,定是蒋瓛那厮一计不成,又生一条毒恶之计!傅家危矣!
众目睽睽之下傅友德不便与一个酒鬼去纠缠,逐满腹心事走入会场。
朱元璋进门时撇了傅让一眼,咦的一声脸上怒气稍纵即逝,傅让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继续手持裸刀在门口歪歪站着,越来越是不雅。
文武百官开始宴席,朱元璋指着一道菜对傅友德说道:“友德啊,这辽参王要拿宝刀一刀一刀切割分享才好吃哩,你就拔刀给大伙分分吧。”
傅友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赶紧起身对朱元璋打躬作揖,如实说道:“皇上,微臣没有带刀啊!”
朱元璋笑道:“你儿子拔刀伺候,可是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咦!他是如何知道朕要与各位爱卿分享这辽参王的呢?”
傅友德起身告罪道:“皇上,微臣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请求离席!”
朱元璋说道:“叫你两个儿子过来代劳。”
傅友德说道:“微臣不敢!”
朱元璋说道:“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将军有何不敢?”
傅友德于是离席。
朱元璋大怒,说道:“滚,走了就别回来。”
此时又有武士传话道:“把他们的人头带过来。”
傅友德怒气冲冲抢过傅让的绣春刀,走出门外寻到老三付礼,没等傅礼说话便一刀斩了其头,可怜傅礼直到人头落地口还没有合上,便做了到下冤魂!
傅友德提着傅礼人头回到门口,手起刀落又砍了傅让的项上人头,傅让迷迷糊糊做了刀下之鬼倒也不算冤枉!
“啪、啪、啪!”
傅友德一手持刀,一手持三子、四子两颗人头都扔到了桌前,说道:“皇上,孽子已经伏法,请皇上赐微臣死罪吧!”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万分,纷纷掩面,不敢直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朱元璋心中悲愤,心里念叨道:友德啊!朕让你走你咋就不走啊!一顶乌沙真的就能顶上两个儿子吗!
故强作惊讶说道:“怎么那么快!朕刚刚想起赐友德四子忠义礼让四字犹在耳边、历历在目!你怎么忍心。。。”
傅友德从地上捡起绣春刀说道:“哈哈哈。。。不过是想要我们父子的头罢了。”于是横刀自刎。
“啊!”
傅友德捡刀自尽一气呵成,众人来不及阻止,终于惊呼出声!
朱元璋当即暴怒不已,大声呵斥道:“反了!反了!朕还没让你死,你如何敢死!”隔日便下令傅家所有男女全部发配辽东、云南,眼不见心不烦。
却说王弼被蒋瓛关进诏狱,历经了三个多月的严刑拷打,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蒋瓛居然安排其师父的女儿毛贞女扮男装在诏狱中做主审官,致使自己堂堂侯爵尊荣受尽了那妇人的百般凌辱,发誓要活着把消息传递出去参那蒋瓛一本,如此才坚持到现在。
原来蒋瓛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徒弟,师父死了之后,照顾小师妹的任务责无旁贷落到了自己身上,自从应天府发生四家81口神秘失踪案后,蒋瓛自然而然联想到胡惟庸余孽做下的这些案子,因为这四户人家都与胡惟庸案有直接关系,他们都曾是胡惟庸案的告密人。
故此,蒋瓛为了小师妹的安全,只能暂时把她藏在锦衣卫诏狱里,整个京城除了应天府,他想不起还有更安全的地方能够躲避胡惟庸余党的追杀。
毛贞家破人亡后性格大变,渐渐蜕变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少女杀手,如今做了锦衣卫大权在握,直接裁决文武大员的生死,又逢朱元璋恢复诏狱刑狱审讯制度,就更加为所欲为,没有她不敢做的,只有她想不到的!
毛贞隔日得知王弼的死党傅友德已死,便又把王弼提出来折磨一番,高兴的说道:“王弼,你不是天天嚷嚷要见皇上、要见傅友德吗?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日的冬节会上,傅友德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然后自己当场羞愧自尽!皇上更是痛斥他反了!反了!”
王弼大吃一惊,大声呵斥道:“贱人,我知道这是蒋瓛的阴谋诡计得逞了!皇上圣明!总有一天会识破你们的奸计,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毛贞心中恼火王弼又喊自己贱人,持皮鞭冲上去亲自动手,又是一顿狠抽,直打累了才笑道:“是吗?我的王大人你就醒醒吧!你以为你还有命能看到那一刻吗?”毛贞说完,一阵狂笑扬长而去。
王弼被两个狱卒解下刑讯台,直挺挺拖着扔回大牢。
傅友德已死,王弼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万念俱灰,生死已经毫无意义,他匆匆撕下一片衣角,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藏于身上,寄希望能有一线机会昭雪,然后一头撞死在墙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