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红色的太阳。
“爹——”
金啸天诈尸一般猛的跳起,把睡在它毛里面的七尾和阿简弹飞了出去。
阿简的头插进了沙子里,金啸天赶忙四足并用的把七尾和阿简刨出来。
看着金啸天此时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周身的伤疤居然愈合的七七八八,周身黑白相间的毛又变得生机勃勃。
“你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吗?”阿简狠狠吐出嘴里的沙子问道。
“昨晚上?我梦见了我回到了宗门……”金啸天还想说下去。
“金啸天,你是怎么打算的?”
同行了三个月,阿简第一次对金啸天发问关于以后的事,
“你的宗门被灭,亲族被屠杀,你就打算一路逃跑,一路无能为力的哀叹吗?”
“……”金啸天沉默的僵在原地,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刻意回避的事情,一直装作不痛不痒,以为这样就能暂时摆脱那已经发生了的滔天巨祸。
“金啸天,七尾现在极度虚弱,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醒来过。我只是个瞎子,而你不能修炼灵力。就凭我们,你觉得能在这片沙漠走多远。下一次再遇到刺杀,你想等着谁来救你!”阿简语气平淡,但却字字珠玑。
阿简站起身来,狠狠的拉低了金啸天巨大的狗头,冷冷地说:“你知道枫南坡满山的坟墓都是谁的吗。”
“是那些只会等着被拯救的人的!”
……
金啸天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阿简受够了这样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逃亡。
它沓下巨大的狗头,阿简继续说:“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不会和你去走一条必死无疑的绝路。”
“你的宗门最后拼尽所有,保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真是悲哀!”
“啪!”金啸天一爪子把阿简按在沙土里,阿简感受到金啸天的剧烈的颤抖。
金啸天此时终于藏不住这些天埋藏的情绪,对,他就是在逃避,他就是懦弱。就连在梦里,他都不敢回忆那场厮杀,那场大火。
他记忆里那些人,一个一个倒在狼族和狐族的屠刀下,犬族的鲜血从桑山顶流到半山腰。全族上下修士,无论老少,一个没留。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就因为神的一句似是而非的指示!
阿简直接的揭开了这血淋淋的一切,再也不给金啸天一点逃避的余地。在这个修灵的世界,金啸天不再有昔日的一切光环,不再有金守止这一个金手指,他再不醒来,他还能凭借别人的拯救逃过几劫呢。
金啸天横冲直撞地狠狠撞上了一旁的崖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每次都死不了!”他的声音颤抖着,里面是这三个月以来的压抑的爆发。
“面对死你可以慷慨赴之,那面对活呢?金啸天,活着比死更难,你现在活着,就应该背负起你的责任,你的宗门。”
“我没法修炼!”金啸天近乎吼了出来,“我是万灵界万中无一的废物。上天偏偏选我。”金啸天重重地倒在地上,激起了一阵黄沙。
“谁说你无法修炼,你要是没有特殊之处,凭什么还活到现在,凭你每次都有人救的气运?”
“?”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无法吸收灵气,但是有别的属于你的能力?”
阿简继续说着,“我是个五感不全的残废,遇到你之前的事也记不起来了,但是我觉得我可能不是来自你这个世界。”
金啸天有些震惊,因为阿简今天说的话比他这三个月所说的加起来还多。
“你这憨狗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你爹吧!我看起来是能养了你这么大个儿子吗!”阿简又在摸摸索索地找酒壶。
一口酒下去,阿简继续说:“我前面不熟悉这么调用语言和知觉,现在也不太熟悉。不过你身上有些我熟悉的东西,以我来看,可能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本土的东西。”
阿简眯起眼睛细细品味口中的霰茄梅酒,砸吧砸吧嘴。
“据我观察,你们这个世界的灵力就是一种载体,你们的修炼者通过与天地交换灵力,带走身体里堵塞之气,使经脉间储存灵力,而修炼者的筋脉一般来说可由天赋来决定可以储存多少灵力,是这样吗?”
金啸天正色起来,“不完全是,储存灵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灵力还能激发种族天赋,类似于一个催化剂,激发出来种族天赋的部分加以功法就可以外放成为术法,攻击,甚至规则。”
阿简:“我以为你是不学无术的呢,那你是为什么不能修炼,因为储存不了灵力?”
“不,更糟,我根本无法吸收灵力。”金啸天又些自嘲的笑笑,这是命运在他生命两百多年来一直死死的箍着它的锁咒。
“有时候我都会想,我可以不做少宗主,只要拥有一个平平凡凡的修炼资质就好了。”
阿简居然能隐约体会到金啸天的感受,身居少宗主的位置,却是一个完全无法修炼的废犬,即使它有着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但偶尔也会陷入内心困苦中。阿简觉得自己越发的能够感受到情绪这种物质了,这种感受与他而言也是一种极其新鲜的体验。
“或许这个世界还有一种别的能量,一种你可以运用,而在之前在这个世界里却无妖能感受的能量。”金啸天看见阿简直直的望着自己这个方向,语气真诚。
“你真的是瞎的吗?枫南坡在哪?”
“……”
“你和我义父长得特别像,难道你是我义父在外的私生子?”
“我不是狗。”
“那你是什么?你今天骂我是不是因为起床气?”
“金啸天!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那你是什么啊?你本相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本相!你们妖族又为什么要化形成我这种形态?!!”
金啸天思索一番,“因为我们崇拜神族,所以修炼一番后,就会化成神族的外貌,褪去原型本相。”
“你有没有听懂我之前说的?”阿简吸了一口气,补充了一下见底的耐心。
“哪一句?”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远方响起了驼铃声,大概有商队在此路过。
“你义父之前教给过你特殊的修炼之法吗?”
“嗯,义父说我的体质不同于寻常,所以一直是他单独训练我的。”
“……你的义父挺了不起的。”
……
“金啸天,接下来你给我讲讲你们宗门的事情吧。”
“好,我会给你介绍宗门每一个人,然后再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死的。”
……
阿简装作一个传教的行者,牵着自己巨大的坐骑,凭借人畜无害的长相,成功的混入了商队,可以和商队同行一段路。
金啸天由于自愈了过多的伤口,体内那种玄秘的力量好像被用完了,导致它接下来半个月都是一头巨大的黑白色巨犬的形象。
这天,商队里会唱歌的姑娘又在偷看阿简,她手里拿着一个沙漠里弥足珍贵的石榴,正在左右为难怎么样把东西送出去。
“去啊,直接给他,他现在在和他那头不太聪明的坐骑聊天呢。”一旁的人怂恿着她。
这边,阿简坐在金啸天背上,走在驼队前面,与商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所以说,你的经脉间是有着一种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只是关于这种力量,这个世界的记载有限,你的义父已经竭尽全力的去发掘你的能力了。”
“义父在去参加祈神节前告诉我,说让我起身去黑月关,见到黑月关主,他会指给我方向。可我想等他回来与他告别了再去。”
“结果你没等到你义父回来,寻仇的先来了。混乱间你还丢了路引。”
“嗯。”
“妈的磨磨叽叽的像个娘们儿一样误事!”
“阿简,你说话越来越顺畅了,不过我觉得……嗨,这位可爱的姑娘。”
姑娘走在金啸天身旁,却无视了会说话的大狗,拿着个石榴有些扭捏,“阳公子,给你解解渴。”
她人为地抹去刚刚听到的,温润的阳公子说的“娘们儿误事”
“好的,谢谢你,你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妖怪。”
阿简坦荡荡地接过石榴。
金啸天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不,不用谢。”
姑娘以为阿简还会说什么,结果阿简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后话了。
金啸天开口缓解尴尬,“他眼睛瞎的,看不出美女。”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其实他耳朵也不是多好。”
姑娘拍拍狗头,有些丧气的回到队伍。
“阿简,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绅士风度的内容?”
“没有。”
行路一天结束,沙漠地平线上已经爬上了几颗淡淡的星星。
队伍此时驻扎下来,燃起了篝火取暖。
驻扎地一旁是一处丹霞地貌,红色的砂砾岩一层层地形成条纹铺开,映着沙漠里金黄色夕阳,眼前一片灿烂绚丽。
燃起的篝火炊烟升起,
大漠孤烟直。
暖色的光让阿简过于白的脸庞有了烟火气,他仰头饮下烈酒,眯着眼睛问:“金啸天,那红的金的是什么?”
金啸天给他详细的口述了今天的落日,“阿简,这个世界这么美丽,为什么又这么残忍呢?”
“因为残忍,也很美丽!”阿简说出金啸天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