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童刘庆丰抱着行囊,埋头疼哭,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沿着蹒跚小径跑了多久,就这么借着星光月色,独自一人,一直奔跑着,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让他这个才刚满八岁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让他手足无措不能理解的事情。
时间变得漫长,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舅舅的话语,独自活下去,不听话就不要你,茫然,不知所措的奔跑着,就算身后传来巨大声响他也没有去顾及只是奔跑,一直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还在跑,边哭边跑,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嘭的一声,摔在了小径上,好巧不巧的又正好把额头磕在了道路上的碎石仔上,巨疼,委屈,不解,害怕,袭上心头,翻身起来,坐在满是泥泞的小道上,把头深深埋进双腿间的行囊布包上用力捂住小脸,嚎啕大哭,久久不能自已。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转明,一队货商模样的人在官道上缓缓而行,几个精壮汉子正坐在带头的牛车上闲扯着此行童听州的所见所闻,互相调侃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猥琐怪笑,正当一个满脸坏笑的矮胖汉子,添油加醋的分享着前些日子,去童听州最有名的一条花柳巷过眼瘾所看到的百媚兴事时,一声惊呼打断了几位大汉的猥琐交流,矮胖汉子一脸不悦地起身对着身后骂去:
“二狗子,你他娘地瞎叫唤啥呢,一天天吃得不少,也不见长了几斤力气的陪钱怂玩意儿,要不是看在苟老头的面子上老子才不带上你来跑这趟美差呢。”
围坐在矮胖子身边的几个汉子也转头望向打断他们“雅兴”的少年,少年完全没有理会矮胖子话中的不满,依然一脸惊恐地指着马车一侧,众人寻着这个外号二狗子的少年手指方向望去。
啥也没有啊,胖子刚回头准备好好说道说道这个苟老头家的二孙子时,身边又一声惊叫,吓得矮胖子一哆嗦,差点一个没站稳从货物上掉下去,在空中胡乱好一通比划才保持住身体平衡后,愤怒地对着刚刚发出怪叫的年轻小伙大骂道:
“都他娘的什么抽毛病,一个个都她娘失心疯了是吧?”
小伙听着怒骂,不敢不满,缩缩脖子,一脸无辜地对着身前的矮胖子说道:
“张头,别生气,您看那边岔路上时不时有一具死了的小孩尸体啊?”
被称呼为张头的矮胖子又转头望着岔路上仔细打量起来,费了一番眼力后才在岔路口泥地上发现一具只能看到个身形模糊的人形玩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东西满身黄泥,躺在泥泞路面上还真不容易一看出区别。
矮胖子心中此时盘算是否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时,几个胆大的好事精壮青年已经朝百步之外的事发地跑去围观了,其中还有最先发现尸体的苟家二小子,苟文明,只见这怂玩意远远吊在最前方几人身后,也不靠前,离着还有二十步有余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一副十分好奇又胆小怕事的市井模样。
事已至此,矮胖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从牛车上跳下,也上前想看个究竟,路过少年二狗子时还不忘一阵言语鄙视,吐槽着这怂货还真不是一般的怂,半点不像他爷爷苟老头,他都开始怀疑这怂货到底跟苟老头有没有血缘关系。
一群汉子走进才发现,的确是个小孩,只不过小孩没死,躺在地上呼呼睡得正香,满身满脸全是黄泥,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口子,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不少地方能到很多血渍,最直观的是顺着孩童眼眶向下的两道清晰的泪痕,干净得确格外明显,模样要多掺有多掺,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几个汉子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都扭头看着这趟差途的领头人,张姓矮胖子,矮胖子感觉到周围异样眼神,左右环视一圈,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带上把,看这模样也不知道在这待多久了,估计这可怜娃子是指望不上家人了,二狗子,就把他放在你负责的牛车上休养,不过到黄岩镇之前必须得给我把牛车收拾干净,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知道这不是个死人才刚刚靠近跟前的苟文明少年听后,叹息一声“哎,好吧。”
也不嫌弃地上孩童浑身黄泥,蹲下身子,鼓弄起孩童的头,想着能把这家伙唤醒,可事与愿违,孩童依旧睡得死死的,刚想用更大力气再试试,耳后根传来巨疼,骂声传来:
“你小子是不是傻?没看着这娃娃头上的伤口吗?估计是失血过多晕了,赶紧给老子背回去。“
“轻点,松手,张叔,疼,哎哟....我晓得了。”
刚把受伤孩童放上队伍最靠后的牛车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同伴也走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从泥浆糊里捞回来的行囊,瘪瘪的,脏得都没法形容,他也不嫌弃行囊脏,用后背遮掩住身后大伙视线的另一只手在行囊各处捏摸一番后,失望的看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刘庆丰丢在孩童身边,转身失望离去。
一直坐在牛车另一边摸索后背黄土的郁闷苟姓少年完全沉浸在惋惜当中。
“这身上好的新衣才穿了两月啊,可惜啊,我的好衣裳。”
失望回到自己牛车上的送包瘦脸男甩着脏手也跟苟姓少年一样,一脸惋惜嘴里还在嘀咕:“就两件破衣裳,跟几块粗饼,一点值钱物件都没有。
接近晌午时分,昏睡当中的刘庆丰才幽幽转醒,坐在牛车的货物上看着前进的牛车愣愣出神,脑子还是很混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后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眼睛慢慢又开始红了,就在即将要流出眼泪时,身边传出一个苟姓少年声音:
“喂小娃,别哭,嘿嘿,是我救了你,你咋睡在岔路上了,是不是遇见土匪强盗了?你家长辈呢?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走到哪里的,发现你的地方离着最近的村镇至少也有好几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