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星辰赶回来的时候，局长已经到了。
中年男人挺着有些突出的啤酒肚和栾夏在虚与委蛇。
“小夏，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要求也是上面给的。我就是来跟你传达一下。阿星这个小妮子呀，这些年性子越来越冷，可固执还没怎么变。”
“有时候，不能永远做个孩子。”
男人拍了拍栾夏在穿着白大褂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告诫。
栾夏在眼神变得薄凉，淡淡地应了一声。
中年男人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转身打算离开。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低沉又好听的男声。
“可我在，她就能。”
男人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年轻的自己。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但还是只笑了笑，推开门就出去了。
倪星辰靠着门边的墙，手里的烟火星星点点，眼神飘忽又不知到了哪个年代。
“小倪来了啊。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是，局长。”
倪星辰晃过神来，看着这个一直信任着自己的男人，像是父亲，却少了一份父亲的亲昵。
不论是六年前，如何的抵住悠悠众口的压力，将任务交给初出茅庐的自己；还是在那此后的六年之中，对自己的多次提拔。她本应该是信任着他的，可不知怎么，像是天生而来的，永远缺乏那种亲昵感。
“局长，您要走了吗？”
“嗯，要出国一段时间，外出公干。”
“晚上的会。”
“这件事情，已经全权交给傅司负责了。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啊。老了，老了。”
倪星辰看着男人有些弯曲的背和逐渐参半的银丝。
“那您，好好休息。”
等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栾夏在也推门出来了。
看着她手里刚刚掐灭的烟，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抽烟了，小妮子长本事了。
“去休息一下吧，准备晚上的硬仗。傅司接手了。”
倪星辰看着他像是终于遇到势均力敌的狮子一样，不显狼狈，倒越发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连眼神都罕见地露出了精光，在金丝眼镜下，愈加诡秘。
“局长还说什么了吗？”
“没了”
“关于我的？”
“没有”
倪星辰就看着这个男人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想着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
她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自作多情的女孩，甚至在这方面有些愚钝。以至于上学时代，许多男生的示好被忽视，众人只当是她傲气或者心有所属。或许心有所属是真的，但没看出来也是真的。
可除了栾夏在的话，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总是像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就这样在她的心海荡起了层层波澜，一圈又一圈。
“那就好，”
栾夏在不屑说谎，从来不屑，尤其对待感情。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说出那样宠溺而又满含爱意的话，或者只是她的幻听而已。对，或许只是她的幻听而已。
栾夏在看着女人走向休息室的背影，脑海里是她刚才步步紧逼的逼问。
他向来是不屑在感情上撒谎的，爱就是爱，不爱也没什么可藏得。可对倪星辰，他害怕她露出半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蠢货的表情，像十年前那样；他害怕打破现在这样还算友好的共事；他害怕她退或者厌恶或者尴尬。
想着自己面不改色撒谎的样子，笑了笑，有天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