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日瞎,喜静不喜动,喜暗不喜光,每每到了晌午,太阳扎眼的时候,索性把眼睛一闭,腰间佛竹枝一握,闭眼敲着路便上了街,人也就给起来个绰号,日瞎。
他自己的名字么,早就忘记了。
日瞎也并不完全喜静,白日里敲着佛竹枝走着走着就到一个热闹的茶楼付个一两茶钱听曲儿。不喝茶的时候仿佛就撑着手睡着了般。每每等唱完一出,角儿谢幕的时候,听得开心了,也和着身边人一起鼓起掌来。摸了摸已凉的茶壶,揭了盖子放着,干皱的指节便有节奏地敲了敲桌,等小二来添热茶水。
困厥一眯。
儿时幕幕浮现眼前。
小叔问“小子,你以后想以何为生?”
“我啊,那我就当那大闹天宫的孙行者,将家人子孙的性命从生死簿一笔划掉。”
小叔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拍了拍他的头,“那先教你如何自保吧。”说罢就一鞭子在竹林里抽上了他的马屁股。“啊!”吓得他忙拉紧缰绳安抚起追云。
日瞎恍惚间被隔壁叫喝声拉回了现实里的茶楼,身边哪还有那一片紫竹林,左边嘴角轻蔑一笑“有这能耐,我早闹地府去了。”往左手侧摸了摸,握到先前放在桌侧的竹枝把,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提着包好的荷香鸡和酒囊敲着走了。
“公子,我引出你出去”店小二把布巾往肩上搭了搭,引日瞎出了门。
“公子,西南方今日不太平,可得注意些,早些回去歇息吧“
“何事?”
“说是尧家,尧家里昨日莫名丢了个人,满城里找着呢。”
“多谢。”日瞎敲着竹枝便上街去了。
一入城门便听到一队人马往榜中而去,人群传来阵阵讨论声。
“听说了吗,尧家姑娘昨夜丢了,今日满城找呢。”
“你们听谁说的,我可是听说尧家小姐出去打猎回来的时候走丢的。”
“尧家小姐还是个10岁大的小娃娃么,怎么也跟着出去打猎了。”
听着竹枝敲到个熟悉的人,抬手一摸背脊,一棍子敲了他的腿背便道
“裴夜瞎,你出门也不打打灯笼,走错路可没人找你啊。”
“涪日瞎,就你嘴毒,大白天的,我疯了我才打灯笼,我闭着眼也能摸回去。”
“去去去,别挡我的道。”
“唉,我怎么挡你的道了,你五感被封了吗,这道这么宽你不会绕着走啊。还不是等着你带的荷香鸡,等了几个时辰了,是不是又看上哪家茶楼听曲听得走不动道了。”
“你闭嘴”涪日瞎抽左手手指勾起竹枝就朝裴夜瞎脚边敲去,然后扔了包油纸包过去。裴夜瞎双手接了,把纸包拆了一股荷香扑鼻而来。“嘿嘿,还是热乎的。”
“快吃快吃,赶紧把你的嘴堵上,我听着就烦。”语罢便和裴夜瞎朝望安楼走去了。
“这荷香鸡可真是好吃,下一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了。”
“朝醉兮辞,改日再续。这天可是要黑咯,提好你的灯笼,上路了。”涪日瞎袖里掏了个火折子,摸索着刚在城里摊边买的灯笼,点上了。
“这天还没黑透,我能看得见,你这个上路用的不好,怎么说得让人瘆得慌呢。”
“你看得见,别的可不一定呢,给旁人打着也好,你走前面。”
“你说我们两个半瞎子,图什么呀,哎呀。“裴夜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提起了灯笼。
涪裴双瞎,无常双傻。
走到半路上。叮铃铃…啪。一个铜板滚入日瞎的脚边。可,我想想。一个人都没有。这铜板哪来的?小裴,用竹棍敲了敲地面十寸之地。铜板便也随之滚了过去,铜板便没了踪迹,有人设阵。这山野的地方。还真是稀奇,有人会在这设个阵法。这,下面是有什么好东西吗?
别管,回去便是。荷香鸡就要凉了,吃饭要紧。说吧,半夏便往前走去。你脚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不对。这里有古怪。一下子。一下子别动站那吧。你都过去了。去发现什么了吗?为啥棍子一敲动的?一声。糟了。又打开了一个。这下我们出不去了。啥?我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吗?阵眼我踩了一个,你戳了一个。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晦气,那怎么办?往回退吗?退不了了。想向前一步发了个信号给他们。说不定,这,和那姚家姑娘突然消失有点关系。有点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多管闲事。是是刚好听到了?反正。现在回也回不去。所幸,便向前找一找呗!说不定。能找到些金子。是吧!我的天呐,你真的是疯了。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往这走。好了,现在也回不去了。那就,做好记好,收起心来提灯上路。呵呵。刚刚谁说?上路听着怪渗人来着。那可不是吗?未知之路啊!得了,荷香鸡,把鸡腿给我留着。糕点也不用给他们了留着了,我们先吃了吧?过了这晚上再说,再说。走吧,走吧走吧!长安
日昳,望安楼内烟尘满布,突现几人影。
望安楼已经空置了几年,乍一眼望去,烟尘铺满了围栏、梁柱,一片荒凉。
嘎……吱……咔,望安楼的大门被一只手推了开来,还往下飘着门缝上积的灰,耳边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站在门口的人回头一望,一只玄猫叼着只刚捉到的老鼠,瞬身跳过地上的铺满灰的稻草堆,翻身上了横粱,和下面踏入望安楼的人对视了一眼,满不在意的喵了一声,跑了。
“这儿可荒凉的没有一点儿往日盛唐的影子了。”
走在最后头的是一个清瘦的小哥,一身黑衣披身蓝丝点缀下,倒也精神。
似乎早料到望安楼内满是烟尘,不急不躁的打着把油纸伞走在后头,一手还拎着个灌满水的皮囊子,信步走到个落满灰的茶座,用早已准备好的粗布擦了擦自己要坐的地方,安然落座,顺手摸了个桌上剩下半截的蜡烛,掏出了火折子,呲呲打着了点上,刹时,飘摇的烛影便映满了整个大厅。
前几个进来的人忽然一愣道“苏晤时啊苏晤四,你不觉得这大白天的点蜡烛可怪吓人的么。“
“亮堂的地方才让人心安”苏晤时答道。又用粗布抹了抹不知道落了几层灰的桌子。
苏晤时,苏家排行老四的小子,熟人便喊他苏晤四。
四儿往前望去,呆定看着前方。齐亮还没想明白这大白天的点烛火的行为是为何,顺着老四的视线望去,顿时也呆了。
前方大堂天井处下方放着一个大水缸,里面开了满缸的荷花,裴熠踏着天井处的小石阶,往前走去,往大缸里一看,“唉这真是奇怪了啊,这都几年了鱼还活着呢。”抬头一看,天井的斜阳正照在缸里,鱼动了动,斜阳麟光,很是闪眼。裴熠又往前走了几块石板,到了荷台前的壁桌前,半蹲扶起了原先倾倒于地缺耳的香炉,抹开面上的香灰把倾倒于地的散沙装回去,又去菏台接了些水到炉里,置于台壁之下,踱了几圈,回菏台净手,从怀里摸了摸,摸出几张泛黄的纸条,和一个香线筒,从几张纸条中抽了张净坛符压着,把香点了置于炉内,烟影映烛光缓缓升了起来。
抬眼往上看了看,这大缸对面挂着一幅泛黄的字画。
齐亮袖间背着握着扇的左手敲了敲背,手腕抖了抖宽袖,扇指着菏台方位笑道:“苏四,你看这诗倒是无趣。”
“余雪落望安,独闲孤鸟鸣。马踏红香至,故人客行迟。邶,看这字迹倒是挺豪放的,落款倒像是个女子的字”
苏晤时抬手抹了抹字画上的灰,落款处下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人涂了个爪,越抹越清楚,真的浮现出一个鸟图来。
“啧啧啧,一画毁字,怕是不识小儿乱涂的,说起来这和日瞎画的鸡还真是有八分相似”裴熠说到。
齐亮开了开扇子掩嘴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声“裴兄不愧是长着一张更甚于蛇的毒嘴呀”
“咳,走吧,等辛伯带人来打扫”苏四抬了腿起身往门外走去,宽袖内藏着捏着指节的手,抖了抖又松开了。
出了望安楼,裴熠把门栓带上,扣了把新锁,又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张镇宅安家符,又念了念,也随众人而去。众人抚了身上的尘灰,寻了个摊子坐定。
摊子老板见他们一行几人落了座便招呼道:“几位客官,吃些什么?”
“一壶普洱,四碗肉酱面,一碗云吞,一碗咸豆花。”
“好嘞,几位先喝茶,一会就上吃食”摊子老板忙泡了壶普洱,抓起五个杯子,又用手边的布又抹了抹桌子,递上了台面。
摊子边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被风一吹沙沙响了好一阵。隔壁街的银杏树飘了几片金叶到台上。
“下个月可就要入冬了。”
“涪日瞎和辛伯这会儿该到城门了”裴熠看着不远处大白天炸开的小烟花。
涪日瞎,喜静不喜动,喜暗不喜光,每每到了晌午,太阳扎眼的时候,索性把眼睛一闭,腰间佛竹枝一握,闭眼敲着路便上了街,人也就给起来个绰号,日瞎。
他自己的名字么,早就忘记了。
日瞎也并不完全喜静,白日里敲着佛竹枝走着走着就到一个热闹的茶楼付个一两茶钱听曲儿。不喝茶的时候仿佛就撑着手睡着了般。每每等唱完一出,角儿谢幕的时候,听得开心了,也和着身边人一起鼓起掌来。摸了摸已凉的茶壶,揭了盖子放着,干皱的指节便有节奏地敲了敲桌,等小二来添热茶水。
困厥一眯。
儿时幕幕浮现眼前。
小叔问“小子,你以后想以何为生?”
“我啊,那我就当那大闹天宫的孙行者,将家人子孙的性命从生死簿一笔划掉。”
小叔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拍了拍他的头,“那先教你如何自保吧。”说罢就一鞭子在竹林里抽上了他的马屁股。“啊!”吓得他忙拉紧缰绳安抚起追云。
日瞎恍惚间被隔壁叫喝声拉回了现实里的茶楼,身边哪还有那一片紫竹林,嘴角轻蔑一笑“有这能耐,我早闹地府去了。”往左手侧摸了摸,握到先前放在桌侧的竹枝把,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提着包好的荷香鸡和酒囊敲着走了。
“公子,我引出你出去”店小二把布巾往肩上搭了搭,引日瞎出了门。
“公子,西南方今日不太平,可得注意些,早些回去歇息吧“
“何事?”
“说是尧家,尧家里昨日莫名丢了个人,满城里找着呢。”
“多谢。”日瞎敲着枝便上街去了。
日瞎话不多,但一说话便能气死个人。
“辛伯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在外奔波,这回得赶紧找个风水宝地,带着一群子孙好好养老了。”
“臭小子,我今年才40不到,刚过而立之年,你倒是好好看看自己,赶紧找个好姑娘嫁了吧。”辛伯气得两撇胡须动了动。
“爹,还有二里地就到城门了”说着辛谟摸了摸怀中,掏出个打火石,噗嗤,放了个朝天的烟花。又把打火石放回了怀中辛母缝的夹带中。
日瞎拍了拍马屁,绕道车队后面,注视着后方,继续前行至城门前,又回头看了眼“这夕阳倒是格外野。”便下了马,跟在车队后面进了城。
进了城门一望,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也不再是那个长安了。
一路走来,萧瑟凄凉景色倒是比离开时淡了些。风卷了沙,马蹄边圈了几圈,又散了去。
一入城门便看到一队人马往榜中贴告示,人群传来阵阵讨论声。
“听说了吗,尧家大小姐昨夜丢了,今日满城找呢。”
“你们听谁说的,我可是听说尧大小姐出去打猎回来的时候走丢的。”
裴夜瞎,你出门也不打打灯笼,走错路可没人找你啊。
就你嘴毒,我闭着眼也能摸回去
涪裴双瞎,无常双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