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御,有地名万骨枯,乾元三万七千七百八十年乃定之名。
《天地经》云其,地无草木,天满尘埃,水映血影,火暖极冰。这样当之无愧的禁地,总有无数修友不畏传言一探究竟,故而频频闹出人命。于乾元三万七千七百八十二年,寒御宗主赤霄尊安封玄机门,禁止外人出入。
数年后,一暮夜丑时,众魂聚一院,话聊斋。
“据说明儿,万骨枯就得拆了!”
“打哪闻的小道消息,别给魂骗了。”
自古以来,躯魂相依,弃躯成魂,弃魂成尸。完魂投胎转世,残魂漂泊无依。
“多半是假的,如今的寒御可不比当年,赤霄尊亲自坐镇,谁敢造次。”
“是也,听闻赤霄尊前段时间就修炼到了元阶,不亏英雄出少年,天赋异禀。”
乾元三万四千一百四十三年,寒御,浔南,归门三族鼎立。中以寒御,浔南两族势利相当且势如水火,族民相见亦相厌。
“可别那么说,百来岁的人了,又少年。”
“老骨头你死腻了!”
“怎么样?想打架。”
“老子死了三百年了,虚你!”
“那就来呗。”
“来就来。”
“二位仙友莫要争议,寒御预知书,浔南画符笔,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长久以来,三族最末的归门倒成了关键所在。归门宗主承风尊,持中庸之道,两边不佞,两不得罪。族民以此类推,有样学样,此三家持,此九百年。
“兄弟姊妹,咱们今儿专讲万骨枯覆灭一事,听我徐徐道来。藏音,大家伙都知道吧!老宗主不肯退,小宗主玉衡尊上不去,内外一釜乱,众嘲卧底山。下至不入流小门派,上至高门望族,无一不在此间安插人脉。”
人群中渐渐有人将视线转回,纷纷猜测到。他们是魂,终日穷极无聊。同样的人,吵着同样的事,当事人乐此不疲,旁观者疲不了思。
“然后呢?玉衡尊不堪忍受准备刀斩地头蛇,刀尖对准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寒御?”
“非也,万骨枯可是十级凶地,多少英雄儿郎葬身于此,肝脑涂地。即抢,也得为十级宝地。不过卧底山可没那么大本事,呸!藏音!昨日我在藏音观海潮觑见招福,招福谁之部下?不询捞月尊!”
“意思是寒御与不询于藏音之地谋事,实在太诡异了好吗?!”
“在藏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直接谈还能节省路费。”
“未曾想,藏音已然堕落至此。江湖代有人才出,沈宗主究竟是老了”
“老一辈的也就沈正则还占着宗主之位,须弥大总管都把宗主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回春仙。”
“是也,我当初还以为她会自己做宗主,没想到她居然乐意做大总管,一为四百年。”
眼瞧着话题又被渐引渐远,说书人力挽狂澜道“须弥善医,冠绝天下,此次覆万骨枯之事,亦得有须弥的一席之地呢。”
“寒御,不询,须弥,没准再加个归门,强!”
“那万骨枯究竟是怎么个拆方,如何覆灭?”
“我观,这位修友耳廓分明,额头饱满,鼻梁高耸当真聪明绝顶,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据说要击其山,化其岩,填其海,除其埃,返璞归真。”
“这样一来,万骨枯就真的要没了。”
“我出生的时候,万骨枯就已经在了,也算是一种神话了。”
“我出生的时候万骨枯也在”
“我出生的时候万骨枯也在。”
“我出生的时候,也在。”
“嗯。”
是时,高大的梧桐树枝旁,落下一道鲜红的衣袖,树上人挪了个身,将右手搁在脑后慵懒道“我生之时,万骨未存。”
众魂面面相觑,摇情仙苏成岁享年十七,生平乐善好施,以德服人,可惜生不逢年,名副其实的谪仙人物。
“哈哈哈,苏岁岁你暴露年龄了。”说书人御轻功而起,悄然落至另一枝梧桐,月光盈盈脉脉,姣好面容,一览无余。
魂群中传来惊呼,道“好俊俏的少年郎。”世间不乏面容姣好之人,只是少年的面容是明朗的,舒服的,不知人间险恶的意气风发。
说书人眨眼,嘴角的虎牙露出一角,好不得意。“让我算算,苏岁岁今年得有。一百,两百,三百……两千三百六十一岁。”
“楚回回”苏成岁一字一顿,而后戏谑道“魂呢,生前是什么人样死后就是什么鬼样。虽然样貌上比你年轻,但你实在想让我当你祖宗。也是可以的。”
他二人关系亲密,嬉笑怒骂随处可见。可对于这些还算年轻的魂来说,已然瞠目结舌。
“楚回回?!我怎么越看他越熟悉。就像,像……”
“谎话连篇楚复回。”
“根本就是!”
众魂回神,欲讨回公道,抬头看,梧桐依旧,故人不在。苏岁岁一笑,深藏功与名。
后来楚复回用自己的人格担保,万骨枯一定会拆除,就这样五百年又过去了。
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