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第九哈希法纪元，70159年，春。
米兹德加帝国东北部，罗斯托克河上游的西岸边散落着七八个村落，这些村落大小不一。土石路蜿蜒穿过一望无际的田垄，连通着相距遥远的村子们。
最靠着河边的村子名叫贾鲁迪，村子约莫有个千把户人。绝大多数人都在田垄里种植大麦和粟米，偶有几家在河边建的高脚屋，使船打鱼。
脚下的这片土地究竟有多大，没人能说得清楚，只是看着比海洋还要宽阔，从没有人类跨越过的罗斯托克河，望着最北方云雾缭绕在山脚，绵延到视野尽头都望不到边的罗斯托克山，就知道这片名叫阿瑟迦德的土地究竟有多广袤了。
在地广人稀的帝国东北方，村子与村子之间通常都相隔几百千米。
回望村子，贾鲁迪村子和这个大到无边无际的大帝国一样，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希雅人，他们身材高大，高鼻黑眸，各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
春天正午的阳光很温暖，刚刚消融的雪将一切看得见的土地都润的泥泞不堪，偶尔还有阴影里没融化完的雪杂着黑黄色的牛羊粪便，散发着躲避不及的恶臭。
村子北边有一间小石头屋子，斑驳杂乱，墙上保温用的泥巴早已脱落了七七八八。这就是沙兰的家。
沙兰是个农夫，今年十九岁，父母在几年前的罗斯托克河大洪水中遇难。他一个人种植着百来亩的大麦田。这会，沙兰正在田间地垄上播种。
远看去，沙兰一米八的个头在希雅人中并不算高大，四肢匀称，也算得上健壮，一头黑色的寸头掩在圆边草帽里。眉毛不浓，黑色的眼珠倒显得炯炯有神。略微的方下巴让整个人看起来阳刚有力。
和所有人帝国的农夫一样，沙兰一年摆弄在田间地头，春种秋收。因为整个米兹德加帝国都处在罗斯托克山的范围内，土地算不上贫瘠，但气候寒冷，也只能做到一年一熟。反观南方的维兰迪联邦，占据了大陆中央布里甘丘陵的大部分，丰饶肥沃，气候温和宜人，他们种植的稻米，竟然能一年三熟。
这会，太阳暖洋洋照着，地头里泥坑无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巴里，还未褪去的冰雪寒气冻得脚直发麻。和帝国所有农夫一样，顶着刺骨寒泥，只为了赶紧翻整了土地，好在地寒褪去之后赶在夏天来临之前，完成百来亩地的播种。
只有这样，秋天才有收成，沙兰和帝国的农夫们，才能活下去。
扛着锄头，沙兰踩着湿透的破布鞋，一锄一锄地翻整着土地，这已经埋头干了一个多月，距离褪去地寒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沙兰才翻整了不到一半。
每年收成大概有个五六吨，但是帝国的征粮队就要收走一大半，除去自己的口粮，能拿到几百公里外纳雅兰城卖掉的粮食所剩无几，按照两个铜币一千克大麦来计算的话，差不多只能卖到两个金币。
而两个金币，只是贵族老爷们的一顿饭钱。
从太阳刚升起的时候算到现在，沙兰已经锄了五六个小时了，就算是希雅人再健壮，也顶不住这样的劳动。实在做不动了的沙兰挪到田垄上，脱下自己的破厚麻衣服垫在屁股底下，拿出昨天晚上烙的厚面饼子啃了起来。
这面饼只放了点盐，还有的部分都烙糊了。沙兰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就着罗斯托克河水，一口饼一口水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不一会，比脸还大，有手掌那么厚的饼子就被消灭干净了。通常来说，吃饱了就有力气干活，沙兰可不这么想，还得再趁着阳光温暖，赶紧躺一会，拿着草帽盖在脸上咪足了精神，一鼓作气今天锄他个十几二十亩。
刚咪住，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沙兰拿开盖在脸上的草帽，探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的主干道上，来了六七辆大马车，前前后后还有上百个士兵，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沿着主干道一直走到了村子里。不一会，村子里也炸开了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沙兰放下锄头，穿上脏兮兮的破麻衣服赶紧往回跑。等沙兰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去，就看到村子正中央里围了一圈穿着黑色全覆式盔甲的士兵。
士兵正中里有好几张排成一排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个脱了蒙面头盔的军人，看起来似乎是军官的样子。村长大叔正点头哈腰的在跟其中一个军官在说些什么。
而在外围，围满了不明情况的村民。大家低声讨论着各种消息，似乎是来征兵的。
沙兰听到这些议论，心中一阵疑惑。
除非有大规模的战争，或者兽人又坐着地精的大船来抢掠，一般几年都不会有征兵这种事情。毕竟在米兹德加帝国这种人口超过百亿的巨型帝国，没有伤筋动骨的战事的话，没必要到处抓农夫充军。
而今年才开春不久，就已经来了两拨征兵的，如果这一波也算的话……不，前两次只来了十几号人一辆马车，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征兵。
沙兰暗自想着，也不会是征粮，现在才春天，哪有粮食？
还没等沙兰想出所以然，村长就拿了个纸筒子当扩音器，站在老痞子家房顶吼了起来。
“所有啊，大家听好了啊，村子里所有的十六岁以上的男人，十六岁以上的男人，到村子中间集合，集合，在这的就站过来，不在这的赶紧去叫，不到的按律处罚，大家赶紧动起来了，动起来啊！”
“什么情况，所有十六岁？”
“这是抓逃犯还是干什么？又要普及什么种植知识了吗？上次听他们的我地里除了粮食，其他都疯长！”
“出啥事了啊？村长，干啥啊大家都忙着呢！”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屁话！军爷等着呢！”村长拿着纸筒子，半蹲着使劲憋着气，好让说话声音更大一些。
没多想，沙兰便和男人们一起走到了村子中间，反正自己又不是逃犯又没有犯法，也不怕什么搜查不搜查的。
陆陆续续，村子中央汇集了几百个希雅爷们，他们高声谈论着该死的地寒，挖出来的大虫子，今年的气节等等。而沙兰则是静静的立在男人中间，探了探头，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不一会，人群中就钻进了几十号的士兵，他们快速略过每一个人，只要看见有残疾的，矮小的，瘦弱的，年老的男人，他们就拍拍这些人的胸脯，恶狠狠地说赶紧滚去种地去之类的这种话。
这倒惹得沙兰越发疑惑：这和征兵很像！但是说不通，如果每个村子都这种规模的征兵的话，岂不是有超级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可是就算村子消息再闭塞，也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啊！
不一会，村子中央就剩下一百多个希雅男人，沙兰也在里面。
男人们被要求站成一排，挨个从桌子面前走过，似乎在询问和登记着什么东西。走过之后，继续站回空地上。
沙兰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终于轮到他了。
“名字？年龄？”军官头也不抬。
“沙兰·诺克斯。今年十九岁。”沙兰回答。
“往前走”军官不耐烦地说：“下一个，姓名、年龄！”
“你有什么能力？格斗？斗气？魔法？好吧，应该都不会。”另外一个军官自问自答：“这破地方，能会什么。”
“是的，不好意思。”沙兰笑了笑，便往空地走去。
“等等，你是一个人是不？父母都不在了？”军官看了看桌上的信息，赶紧把沙兰叫回来。
“是的，怎么了军爷？”沙兰疑惑的回头问。
“你到那边去等着。”军官指了指旁边另外一处空地。
沙兰不敢反抗，走到空地边一脸疑惑。队列继续在筛选，等到所有男人都筛选完了之后，有三个汉子和沙兰站在了一起。
他们年龄都不大，除了沙兰是孑身一人外，其他人都是家里的老三老四。
待到遣散了广场上其他男人之后，领头的军官大手一挥，上车，回纳雅兰城！
“不是，等等，军爷，我们还有地没种完。”沙兰赶忙走上去。
“种什么地，你们被帝国征召了！”军官头也不回，直接坐回了一辆结实的带顶棚的马车。其他士兵直接走过来连推带搡地把几人推上了中间的大马车上。
沙兰一边顶着推搡一边架着马车不上去，还没等沙兰反应过来，两个士兵合力一抬手，直接给他扔了上去。
“我那几百亩地怎么办，我的房子，我不想当兵，我不想死！”沙兰嚎叫着想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没等跳，不成想让人一剑柄砸在脑袋上，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