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仅剩百余人的弥赛亚,面色铁青。
山坡下,狮人不但顶住了军团步兵方阵的合围,甚至在部分地区反扑了出去。
本身策划完美的砧锤战术很显然,即将流产。
森林边上的逃亡车队们虽然被士兵们大声催赶,在冬天的土地上坑坑洼洼,想快都快不起来。
很快,不少轮轴损坏、陷进泥地的马车们被丢弃一路,加上被狮人反压缩的阵线进一步挤占了逃亡的通道。
逃亡的普通人们对于逐渐恶化的路况和战况,信心逐渐下降,一直到秩序逐渐开始崩解。
这连沙兰都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准备撤退。”弥赛亚骑在马上,在山坡上俯瞰一大部分战场。
“往哪里撤?”沙兰问。
“准备逃命!”弥赛亚猛然回头,眼神里满是不安。
“要当逃兵吗?不!”身后的加鲁骑兵更疑惑了,直接就大声拒绝了弥赛亚。
弥赛亚看着身后各个昂首挺立,浑身血污,盔破甲损,神情疲惫的骑兵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弥赛亚的吧!军团要完蛋了。”沙兰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整个战场由北向南绵延几十公里,沙兰眼前能分辨的不超过三四公里远。
最北边森林边上,有一公里不到的缺口,这里大部分的平民和贵族逃难者都从这个缺口涌出。
然而,在这个缺口之内,却有上百万逃难的人在等待通过。
几十个军团方阵击溃了边沿和后卫的狼人之后,执行砧锤战术机动到狮人阵线的后方,军团却踢到了铁板,完全没有办法继续扩大战果。
战事的胶着对于军团一方来说极为不利,逃难者的队伍急于通过缺口,一旦引发混乱,势必将恐慌和崩溃的情绪如闪电一般蔓延出去。
逃难者崩坏了秩序不要紧,一旦军团作战被传染了混乱与崩坏的情绪,整个阵线就会崩溃,整个突围战役就会彻底失败。
换句话说,整个军团都将被埋葬于此。
然而,现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没有出现。
战局的输赢,就看逃难者的秩序能否维持下去。
如果阵线出现缺漏,惊吓了逃难者,或者从森林中杀出兽人的埋伏军团,整个战役都将被终结。
也许在弥赛亚看来,这个事件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别的不说,单是纳雅兰领主的帐篷群就无法通过这种缺口。
听完沙兰的分析,所有加鲁骑兵们都脸色阴沉。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强地面对死亡,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可以如加鲁骑兵一般视死如生。
弥赛亚惊奇地看着沙兰,她很惊讶于阶位如此低微的沙兰,竟然有如此见解。
“的确,趁现在,还能追的上队伍头,趁着一鼓作气说不定还能冲出包围。”弥赛亚点了点头。
“可是!逃兵会是我们一生的耻辱,我们不愿辱没加拔汗的荣耀!”几个士兵阴晴不定地想了半天。
“我们去突围,去作战,谁说你们是当逃兵去了,前方,队伍头突围打头阵的军团士兵都是逃兵吗?”沙兰大声斥责道。
同一件事情,换一个说法,果然有不一样的效果。
所有骑兵瞬间脸上就一片坦然,跃跃欲试。
弥赛亚朝着沙兰偷偷地比了个大拇指。
还没等队伍掉头,天塌下来的事情就发生了。
缺口处围堵了上百万等待逃难的人们,这里本身就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然后,在北边的树林里,突然间狼嚎声将整个松树林树梢上的雪都震落下来。
无数狼人从松树林里冲杀出来,如此庞大的数量一瞬间就淹没了防守树林的四个军团方阵。
狼人淹没了军团方阵之后,直接扑杀进了逃难者的队伍里。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哭喊声犹如病毒一般在整个逃难者的队伍里炸开,整个逃难者的队伍都完全失控地朝着南方奔挤。
数百万人如潮水一般挤向南方,军团的士兵们一瞬间就被逃难者冲的分崩离析,失去了组织之后,军团的军官们再也无法维系有效组织。
这一刻,天崩地裂。
你无法想象百万人潮汹涌而来,一瞬间就抽走了军团所有的士气。
整个军团的阵线随着汹涌的人潮而崩解。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直直将沙兰与弥赛亚惊得呆立当场。
完了。
军团完了。
“走!”弥赛亚率先回过神,一声娇喝震醒了沙兰和加拔汗的加鲁骑兵们。
这回,骑兵们再也没人有异议了,调转了马头就是狂奔。
整个军团满编上亿士兵,加鲁骑兵全加起来也没眼前这崩溃的人多。
这种情况,就算是米迦兰真神现世,也没法挽救军团崩坏的命运。
骑兵们维持着楔形阵策马朝着西方狂奔,一直全速奔跑了一两个小时才见到队伍头。
一路上兽人的抵抗零零散散,基本没有什么有组织的队伍。
正当一众人拼命往前赶的时候,北部树林里突然又杀出数不清的狼人。
军团护卫在两边的士兵一共有十来排,这种行军队列完全没有办法实现有组织地抵抗兽人冲锋。
一瞬间,还没等队伍缓过神,整个队伍就被分割截断成十几节,一场屠杀毫无悬念。
整个队伍都是哭喊声,求饶声,钝刀剑划过骨肉的刺耳的磨骨声。
弥赛亚铁青着脸,毫无任何表情,带着骑兵们丝毫不理会右边队伍的死活,只顾着埋头往前冲。
狼人们也还识趣,有软柿子捏就不来踢铁板子,谁也没有不开眼来找飞奔中的骑兵的麻烦。
狼人们犹如狼入羊群,来往屠杀犹如无人之境,一刀一个让它们兴奋地眼睛通红。
有不少动作快的军团士兵用短剑砍断马车的绳索,抢了马就奔着骑兵队伍来,留下马车主在背后哭喊。
生死面前,没有人性。
沙兰低着头,尽量不去看右边的队伍。
很快,弥赛亚领着骑兵们越过了队伍头,直直冲向西方。
砍杀声越来越低,越来越细不可闻。
沙兰知道,总算离开了危险地段。
一直到确定不会有兽人的追击,又离森林足够远之后,弥赛亚才示意大家下马休息。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三三两两坐在雪地上吃着自己的东西。
还有十几个抢了马的军团步兵在最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加鲁人吃饭。
弥赛亚看了看,示意手下给步兵们送一点吃的。
沙兰看了看抢了马的步兵,疑惑地看着弥赛亚,眼神里分明就是说:你为什么给这群无耻之人食物?
看着沙兰疑惑地目光,弥赛亚摇了摇头:“我们需要团结,而不是愤怒。”
果然,那伙步兵们狼吞虎咽低头猛吃,还不忘感激地看看弥赛亚。
弥赛亚吃了几口饼子,喝了点马**就不吃了。
“你不饿?”沙兰嘴里噎着饼子,看着就吃了一点的弥赛亚问。
“不饿,你吃吧。”说着,就把吃了一半的饼子塞给沙兰。
“噢!好。”沙兰不客气,直接拿过来就吃。
吃了一会,沙兰抬头一看,弥赛亚坐在毡子上,抬头看着黄昏后若隐若现的星星。
“你咋了?”沙兰喝了口马奶,顺了顺气。
“军团完了。”弥赛亚淡淡一笑。
“完了就完了。”沙兰对强征自己一年的军团完全谈不上好感。
弥赛亚古怪地看了眼沙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愿望吗?”沉默了一会,弥赛亚突然问。
“活着,回家。”沙兰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你家在哪?”弥赛亚问。
“纳雅兰,河边。”沙兰看了眼东方:“应该回不去了。”
看着怅然若失的沙兰,弥赛亚双臂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我家在草原,我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