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男子都额生鹿角,与常人大是不同。邱榕一心想知道那书中所述的白氏女子又会如何,可一观方知,美则美矣,但若是遮住了脚,便与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
白云升并不介绍人座上的女子为何人,只是下令开席。他的话很好,这样一番款待,却并不多与阿久说什么话。
阿久也是一路行得累了,闷头只顾着吃。在苍无很少能有吃饱的时候,更别说是一桌子上有两种以上的菜肴了。
那席上所用的盘子都绘着旧世花木,甚是好看,盘中所装的菜肴也精致,要花费许多麻烦的工序烹制,虽量少得可怜,但也是这些人一路行来吃得最为奢华的一顿了。
邱榕虽也肚饿,但尝了几口后便觉得这些菜都太过寡淡,与自己在家中之时相较,虽烹饪讲究,但用料、用材都差了许多。他目光向个四周一瞥,心中的那个疑虑便更深了。
阿久一心都在吃食上,可惜量少,她两口便能光盘,全靠坐在一旁的朗逸接济,才能多得一份。她吃了他递来的两盘菜后,才醒悟过来,扭头问他:“你不吃?”
朗逸道:“有些胃疼,怕是着凉了。”
阿久瞪了他一眼:“在苍无天天冻着,还能着凉?”
朗逸眉头一挑,收了筷子反问她:“那师父说,我今儿胃疼是因为什么?”
阿久一摆手:“你这样身娇体弱的可不行。打明儿起得给你练练。”
朗逸哑然失笑,把新上那盘蒸点递了过去:“师父大恩,徒弟我真是消受不起。”
阿久甜甜一笑:“师父好吧?”
“好……弟子真想谢谢您一家。”
席过半巡,白云升忽然问:“你还有个徒弟呢?”
阿久愣了一愣,随后笑了笑说:“他不在了。”
朗逸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心中并不想看她此时的表情。
“噢。”白云升顿了顿,难得地起了一丝好奇,“便是你这样的煞星也护不住他?”
阿久苦笑摇头:“护不住,他运气不好,碰上魔星了。”
“哼……”白云升冷冷一笑,很是不以为意,“是你本事不到家。”
“月主说得不错。”阿久的面上扬起假得不能再假的谄笑,“所以这不是来求您庇护了嘛?”
“休要花言巧语。今日看在同为旧世遗族的份上,为你们接风洗尘,一切事宜待明日到了繁星殿中再说。”
“噢……”又是一番沉默,阿久肚子吃得半饱,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盘子上挪开了,忽然眼珠子一转,望着对座上的女子笑道,“我说小云,你终于肯选夫人啦?”
她此番口口声声是求援避祸来的,因此言辞之间一改往日的不正经,显得恭敬之极。如今一见了新奇之事,果然又绷不住了,一句“小云”出口,只唤得堂中诸人面色大异。
白云升冷静自持,此时也不禁双眉高挑,那白容霜少年心气,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两旁的婢女见状只吓得纷纷跪倒,唯恐月主恼怒祸及自己。
朗逸一见此景心跳骤紧,转首望向刹那示意他小心警戒。转首却见阿久一脸的天真泰然,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堂中气氛的大变。他不由得一呆,心中自嘲跟着升起:是了,以她的本事,还怕护不住自己么?却要你跟着时时瞎担心。
四周的气氛一时僵冷到了极点,却见那安静端坐着的白氏女子一脸的惊愕之后,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静默的时候不过算得清丽,此时一笑唇旁现出两点笑涡,竟如一树海棠尽开,可爱明艳,暖意浸融。
阿久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姑娘我喜欢,小云你眼光果真……”一抬眼,才发现白云升青灰难看的脸,立时便有些怂了,清咳一声忙端起恭敬,“咳……月主果然独具慧眼!这个……这个……新夫人可爱娇媚,世间无双,好得不得了!”
白云升尚自未语,白容霜却是有些生气了,他到底不敢擅自对着客人呼喝,便向着满面笑意的女子训斥道:“你笑什么?月主面前岂容星兽放肆!”
不知为何,这一声不仅喝得女子一愣,白云升亦是跟着有一瞬的愣神。他静默了半晌,只是沉下了脸对阿久道:“她不是夫人。”
“不是夫人是什么?”
白云升草草地瞥了那女子一眼,道:“若风不过是个‘星兽’罢了。白氏一族里,雌性低贱,没有世俗间‘夫人’这一说。”说罢,他垂头喝酒,并不再看她一眼。
被唤作“若风”的女子面上现出失落之色,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你呀,就是一脑子糟粕……”阿久还待续说,却被朗逸扯住了袖子。
“家师不胜酒力,已然开始胡言乱语,望月主不要在意。”
白容霜面上的寒意稍减,望着朗逸甚是满意:“你倒是懂事。你家的师父确实是醉了。”
朗逸点点头:“那在下便带家师回去休息了。失礼之处还望月主海涵。”
白云升不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两女婢为他们掌灯带路。
那客居在赏月楼的西边千步之处,饭后这一通走,到了房间阿久果然又跟着饿了。一张脸皱成了一团,眼角眉梢上尽是不满。
邱榕心中有惑,在房中无法入睡,到了园中见阿久屋里的灯还亮着,便索性举步上前轻扣门扉。却是朗逸来开的门,见了他半点也不惊讶,只是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邱榕一愣,跟着心中有些明白过来,点头道:“正要向师父请教。”
二人进屋,只见阿久坐在床上,身上裹着两层被子,双手正捧着个冻饼费力地啃着,那饼屑落了一床,她用脚往久踢了踢,便也不管了。
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坐……有什么事问吧。”
邱榕皱眉说道:“弟子一路观来,只觉得这白氏甚是蹊跷……”
朗逸开门见山:“他们其实……很穷吧。”
阿久抬眼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俩一对贼眼真是精似鬼。”也不知是赞扬还是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