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现出身形,扬了扬自己的手,面上含着得意的笑意。子尘没有料到对方竟是这么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子,不禁愣了一愣,冷冷地啐笑:“言氏不都是狐狸精么?怎么如今连黄鼠狼都能混进去了?”
朗逸在旁不忍心,好意劝他:“兄台,我劝你还是要惜命。”
阿久“哼”了一声,表情愈发凉薄:“再丑也好过了你,是鹿没有角,丑过赖皮驴!”
子尘果然大怒,霍然欲袭,阿久一指,地上的匕首便凌空飞入了她的手中,掂量把完着匕首,好整以暇到令人着恼。
朗逸在旁看着她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心中不禁无奈:真是个不讨喜的人啊!
子尘面色灰败,愈见阴骘,蹲坐回一角,习惯性地将自己隐没在阴暗之中,挑了挑眉问:“同为旧世遗族……白氏闭门太久,已然愚蠢得不可救药。真该让那些自负的族人们看看,这两族之间的天差地别。”
阿久冷冰冰地笑了笑:“切莫再夸,我怕自己多听几句,得意地连尾巴都翘起来。”
子尘瞪着眼睛,面上的神情带着三分癫狂病态,好奇地问:“不知言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是将我拿去报官么?”
阿久神色冷淡:“为何不呢?我与你们月主是打了赌的,赌约丰厚。你都已然可疑到了如此地步,还想诡辩什么?或是说我保你能有更多好处?这倒是可以谈一谈的。”
子尘一笑,两手一摊:“我已然是个‘卸枝’,一穷二白,如何能开出比月主更高的价码。”
“没钱?没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如自己先把自己绑了,我怕自己下手重弄伤了你。”她说着,将地上的一截粗绳踢了过去。
子尘却始终是一脸的有恃无恐,让人看了心中难安,他望着那截绳子,唇角勾起,幽幽问道:“言姑娘可曾仔细看过你手里的这把匕首?”
阿久一愣,双眸微微眯起,不禁垂头多望了一眼,喃喃着:“嗯……是件难得的好物。”
子尘的笑意于是更加满溢嘲弄:“那这件‘好物’,为何会出现在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卸枝’身上?”
“你自然另有贵主指使。”
“‘贵’?这倒真是不错!‘我主’在白氏可‘贵’若天神呢。”子尘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诡异,透着说不尽的嘲笑之意。
阿久心觉不对,将匕首举到眼前细细端详,那玉白的匕首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祥云图样,再一思量,只觉这图样很是眼熟……这是白云升的匕首!
阿久却是不信:“白云升在白氏要杀一个人,何必费这么大劲?还要动用你这杀手,还要嫁祸一个星兽。”
“是啊……这是为何呢?”子尘笑得诡异,枭枭如癫。
朗逸忽然道:“小心他自尽。”
子尘却笑道:“还不到时候呢……”一言未毕,忽然屋中劲风大起,光芒一盛间,原就破漏的屋顶被风捅出一个洞来,砖瓦呼呼啦啦地往下掉。
阿久却不知为何,望着子尘一时竟出了神,那巴掌大的碎砖直直往头顶砸下,她却茫然未觉。朗逸浑不在意事实的真相如何,满副心神只关注着她的生死安危,那碎砖刚离了梁檐,他便已然扑到她的身旁,一双臂膀挡在她的头顶,生挨了砖石砸身,再将她一把推开,厉声大喝:“不要命了!”
阿久手指着前方,满面的不敢置信。旋转的风开始散去,一头白鹿角幻化而成的水鹿赫然出现在残骸之中。子尘坐在水鹿背上,冷傲地瞥了二人一眼,猛地凌空而起,水鹿足蹄轻柔如雾,载着一身褴褛的他高高远去,不多时便遁入了黑暗之中。
有几个被赶出屋后未曾走远的卸枝也看到了这一幕,失角是白氏最大的耻辱,鹿角幻化成的水鹿在卸枝们的心中便是深深扎进去的刀子。他们眼望着这头水鹿载着一个卸枝乘风而去,心中不知是悲苦、爽快、还是愤懑,有人厉声疾呼,有人泣不成声,有人跪倒在地久久起不了身……一时间满地的疯魔。
朗逸并不知鹿角珍贵倒也没什么,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便赶到阿久身旁问她:“你可好?”
阿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指着子尘消失的方向:“他……他……他哪里来的角?”
“他是白氏,应该自有方法吧。”
阿久苍白着脸:“不……不,你不知道……这个角可不容易得……”
“不错!”一旁有一名卸枝忽然接口,他一张脸黝黑,却不是天生的,而是污垢,紧拧着眉,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在白氏,除了月主,没人能支配这些鹿角……月主……是月主!子尘是月主的人!”
卸枝们集结起来,人人都带着丝癫狂,流言疯狂地在周遭肆虐:“是月主!是月主的人!”
阿久冷静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四周,一张脸如古潭般阴冷:“不好……他们似是冲着白云升来的。”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痴愣愣的卸枝们,忽然抿着一双薄唇,身子一掠,布袖扬起如风拂岗一般在他们身前旋过,那些卸枝们神色未及有所变化,目光忽然均变得呆滞,扑通扑通地纷纷后仰在地。
朗逸见过此法,喃喃道:“你施了忘咒?”
“嗯……”
朗逸又问:“你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久摇头:“我只知道不能顺着他意罢了。”
二人回到上层街道与刹那、邱榕会合。他们是外族,入不了牢房,便是在外头探听,白氏排外,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邱榕却似已然有了思量,微笑着说道:“弟子在此地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
阿久瞪大了一双眼:“瞧不出来啊,你瞒着我交际?”
邱榕道:“哪有师父说得这般吓人。那姑娘是咱们头天来时伺候沐浴更衣的。她自叹身世可怜,见弟子是外来人,便生亲切之意,因此聊了几句。”
阿久“噢”了一声,点头说道:“说起这些白氏掳来的姑娘,原也可怜。她既是在摘星宫中伺候的,那应该已然在此有些年岁了,或许比咱们更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