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晓翩则拉着自己的夫君正在一处看景色,不知道说些什么,秋晓翩时不时的抱他胳膊弯腰笑着。
船刚行至太湖不久,忽听得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往哨声处去看,方见几叶扁舟正往这边来。
慢慢的待那小舟近了,看得见后面舟上各有两人,头上皆裹着白巾,身上着短衣布衫正往这边驶来。
为首的舟上却是一位穿着道袍长衫的中年汉子,手摇一把羽扇,头微微晃,似乎嘴里正在吟咏些什么。
慢慢的听到一阵歌声传来,沈擎岳与秋晓翩夫妇耳力极好,听得那歌声是:
“扁舟最小。纶巾蒲扇,酒瓮诗瓢。樵青拍手渔童笑,回首金焦。箬笠底风云缥缈,钓竿头活计萧条。船轻棹,一江夜潮,明月卧吹萧。”
沈擎岳柳和风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到原本一脸平静的花锦与五哥二人精神大振,便知是他们的同伙。
沈擎岳心内不由大喜,今天终于能把这一帮子水匪一网打尽了。
柳和风却十分惊讶道:“大哥,这个人就是昨晚救我的,他身手极好,你要小心。”
郑老爷与李通判二人互望了一眼也悄悄躲到了船舱里,菀娘在沈擎岳催促下也进了船舱,其余众人则各自把守大船的不同位置,避免这几个人悄悄靠近大船使绊子。
沈擎岳、柳和风与秋晓翩夫妇二人站在船首,而那小舟也在相距三十来丈处停下。
那着长衫的汉子先是拱手示意,接着朗声道:“久闻沈盟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真英雄。”
两船相隔甚远,且湖面上风又大,而那汉子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三人耳里,皆知此人内力不低。
听他喊自己盟主,沈擎岳面色微红,虽已知他姓名,依旧抱拳致意道:“在下沈擎岳,当不得英雄之名。敢问阁下大名是?”
那汉子仰天清啸一声,众人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不自觉的便要运起内力抵抗,唯有杜方听到啸声后附耳到秋晓翩前轻轻说了几个字。
柳和风一手抓住栏杆,大声道:“老英雄,还记得我不?”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巽木。
巽木大笑几声,道:“小娃娃,你又来了。”
边上秋晓翩愕然了一下,也大声喊道:“巽木先生久久不出江湖,原是寻了个这么清净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小姑娘令尊哪位?”
秋晓翩一手拉过杜方,笑眯眯的说道:“巽木先生要问我父亲是谁,不如先看看我夫君是谁?”
那被称作巽木的汉子似乎十分自负自己的功夫,脚尖一点直直往大船上跃去,瞬间已跃到船首处。
杜方抢上前去,背对着秋晓翩与沈擎岳大声说:“沈盟主,他交给我罢。”
“杜大哥,当心他!”柳和风道。
巽木摆摆手,满面带笑道:“我可不是上来和你们打架的,我是来问问这小姑娘,从哪听来的。”
杜方大刀往甲板上一摆,道:“你不必问我娘子。是我师姐说过,行走江湖之时,若是见到了巽木那个混账东西,休要废话,取他人头来见!”
巽木盯着他的刀打量了很久,将羽扇插到背后,啧啧称赞道:“好刀好刀,她倒舍得给你。”
随即迅速闪身到杜方面前,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刀身,弹了两弹,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突然只见他双指一夹,道:“来罢,让我看看你这身武艺练得如何?”
说话间只见他双指轻轻一撇,看起来极重的大刀竟被轻轻提起,杜方瞬时握住刀把往左边一划又一提将刀抽出。
巽木哈哈大笑,道:“你师姐还说了什么,不妨都说了,也让我瞧瞧要不要手下留个情面。”
杜方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打得过你,就砍下你的头送回去,若是打不过你,就告诉你让你乖乖回去,老老实实的给她做个柴夫。”
巽木不再说话,右腕一抖,一管碧玉萧从袖里滑出,紧接着手腕一翻,萧身已在掌中,同杜方过起招来。
杜方手中大刀看起来笨重,出手却是十分敏捷利落。
二人交手数招之后,巽木笑着说:“不如我们各自收了武器,免得砍坏了这船,伤了你这小娇妻,到那时恐怕提了我的脑袋也熄灭不了你师姐的怒火罢。”
闻言,杜方将刀一把扔向秋晓翩,赤手空拳与巽木对起招来。
巽木右掌直直往杜方前胸打去,似要试杜方功力如何,杜方毫不示弱也以右掌接去,左手握拳斜地里去攻巽木腹部檀中穴。
巽木也左手出拳与他相接,二人双臂交叉掌对掌、拳对拳,一时竟难分高下起来。
片刻后,二人同时往后各退一步,巽木撤去双手之时忽然提气升身凌空向杜方的承泣穴上打去。
杜方右脚飞速后退,左脚顺势转了一圈绕至巽木身后,左手化拳为掌直直攻向其后背。
杜方在一掌落空后凌空快速翻身往后转来,一脚踏上甲板的边沿,借力之后迅速往杜方肩膀处拂去轻轻的一掌,掌风飒然。
杜方则斜身避开,避开时右手快速左右比划直至折腕向下又迅疾向上推出,二人掌风相对,皆是一震各自闪开。
原来巽木与杜方算上半个同门,数十年前与杜方师姐相恋被其师父责骂功力如此之弱,不一心用在学武反而花在儿女情长之上,是想着以后受人欺负之时只会留下一句你等着吗?
巽木一气之下离开师门浪迹江湖,二人论起本家招数及内力皆是同根同源。
正要再次过招之际,秋晓翩忽借了时机拦了二人,娇声斥道:“巽木先生,你若要继续浪迹江湖随你的意,若是想要回去就自个回去,我夫君才不同你一起回去。”
巽木仰天大笑,蓦了方说:“好女娃,好女娃,若当年她有你这份勇气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去罢、去罢。”
转身一手震断缚着花锦同五哥的绳索,笑道:“小师弟,这两个也算得上你师侄儿、师侄女儿,做师兄的承了你这份情。”
转身对柳和风道:“小娃娃再见了。”
话音未落,巽木一手提着一个往前边的小舟纵身而去,远远传来一阵声音:“岛上那个叫做红缨的制毒小女娃,昨日已悄悄出去了,往北方去了,你们去追罢。”
秋晓翩一听,差点没原地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这个死红缨,来搅了江南还不行,还要去北方为非作歹?非惹的所有人都来找我们麻烦不可,老娘要是抓到了她,不拆了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老娘就不姓秋。”
杜方闻言身子轻轻一震,沈擎岳听了她这话,踌躇半天道:“秋…秋长老,不必…不必这样,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就好了。”
秋晓翩上下看了一眼沈擎岳,嘴角冒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来,说道:“沈盟主,这红缨已离了水匪,我看那柳少侠也是善用毒的高手,你们自行前去便好,我同夫君乘小舟前去替你北方追红缨,如何?”
“这样,未免太辛苦二位了罢。”沈擎岳如实回道。
秋晓翩笑嘻嘻的摆摆手,示意他走的近一点,说:“确实有些辛苦。”
待那沈擎岳走的近一些,又道:”盟主你抬头看,光这划船回到岸上我夫君都要划很久,更何况下了船我们还要往北去,一路上全靠我们这双脚来行走,况且我这夫君你也看到了,沉默寡言的,话都说不出一个对不对?这打听去路,可都得靠小女子一个人。”
杜方听她此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悄悄的又往边上挪了几步,看沈擎岳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同情,眼角余光扫到他这副动作表情的秋晓翩回头冲着她夫君一笑,露出明亮亮的两排牙齿来。
回过头来冲着沈擎岳嫣然一笑,道:“所以,沈盟主,不如这样,你是武林盟主啊,众江湖世家都在听你号令,对不对?你呢,就出六千两银子,我夫妇二人就吃点亏,帮你跑了这趟?”
沈擎岳平日里因为散财太快,其他时候又待在庄上练功,实在对六千两没什么概念,心里只觉得那位红缨姑娘下毒能耐太高,心里反倒觉得有几分愧疚,原本是因他而起,却让别人去送命,就道:“这实在太辛苦二位了。”
秋晓翩想他平日里大约是没什么余财,又笑眯眯道:“不辛苦、不辛苦,这几日沈盟主也辛苦了,这样罢,五千两好了。”
不待沈擎岳再次回话,秋晓翩一把抓住杜方,一边大声说道:“沈盟主,我们去也,银子不要忘了。”
沈擎岳见她二人瞬间已飞身在船外,落在附在大船边上的小舟上,急喊道:“沈某不会忘的,只是二位若是遇上了我师弟,千万莫要告诉他此事。”
此时卓二娘等人已将随巽木来的几条小舟上的人统统绑了来,谢五娘脚上踹着地上被绑着的汉子骂道:“贼东西,就凭你们帮子人,还想上船。”
当下,沈擎岳将这些人交给李通判处置。
船又往前行驶,忽然望见斜地里划出一只小舟来,众人都在戒备之下,忽然听到那人喊道:“郑老爷子,又来啦。”
沈擎岳打量那个人,头上包着一块清布,浑身上下仅着一条裤子,手上摇着木浆。
“李小英雄,多日不见呐。”郑通微微笑着同他招呼。
“是不见,怎么?西陵岛上那马岛主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摇着木浆竟然可同大船速度一般,沈擎岳心中暗暗称赞。
“只要李小英雄您众多弟兄不出手就可。”郑通依旧笑吟吟道,随即道:“这几日我得了几坛子好酒,等得了空给小英雄送去。”
只听那人放声大笑起来,道:“去罢去罢,我太湖几门绝不出手。”话音刚落,小船犹如离弦的箭往边上驶去,片刻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除了郑通与李通判,沈擎岳等人皆一脸疑问的看着他,郑老爷清清嗓子才道:“湖上规矩,过此处必须留下些什么。”
谢五娘冷笑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拦官船,这知府大人也太憋屈了。”卓二娘瞪了她一眼,将她拉到一边去了。
船又往前行了两盏茶的时间,隐隐约约见到前方有小岛的影子,李通判对众人说道:“前方小岛就是西陵岛,水匪长期在此作乱,往日里官府…官府派官兵前来剿匪,皆是在半路里遇到阻拦。此岛方圆十几里地,恐怕我们不能轻易找到贼匪所在位置。”
郑老爷看着李通判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来,慢慢道:“沈盟主如何吩咐,就如何做。”
沈擎岳早在昨晚就已经来过此处,知道岛上各处机关都被破掉,但看那李通判并非很情愿的样子,便道:““李大人,我与三弟先乘小舟前去,你们且缓行,我二娘她们功夫也不弱,如果再遇上水匪也不必害怕。”
李通判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似在思索,郑老爷则是盯着李通判,菀娘在旁边神色焦急的拉着沈擎岳的衣角,不同意他这般做。
柳和风收起自己的折扇,笑道:“就这样罢,我和大哥同去。”说罢起身便往船外小舟上跃去。
小茶早在旁边听着,此时已然纵身往小船上去,道:“大哥,这次可别想将我甩开。”
“不可!”卓二娘等人皆大声阻拦。
待众人冲到栏杆处,柳和风此时已躺在小舟里,懒洋洋的对着沈擎岳说道:“大哥,还不快些过来。”
沈擎岳点点头,对着卓二娘说道:“二娘,帮我看好菀娘。”转身往柳和风处去了。
沈擎岳划舟,柳和风躺在舟里懒懒的摇着折扇,小茶则是站在船尾开心的瞧着,手中握着自己的软鞭,十分兴奋。
三人就这样往西陵岛而去。
行及两盏茶时分,距离西陵岛不过一里多地,正闭目养神的柳和风突然睁开了眼,小茶也是一脸戒备的样子。
而正在划舟的沈擎岳则对他们悄悄伸出食指,做了噤声的手势。
见此,柳和风冷冷一笑,继续躺在舟上不动,小茶则是侧耳聆听水下的动静。
忽听哗啦一声水响,从水里窜出一个人来。
沈擎岳手执船桨往那人打去,击到腰腹处,那人身子被大力击打后直往后飞去,与此同时惨叫一声,随后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湖里。
此时又有哗啦一声从柳和风处钻出来,柳和风身子未动,脑袋往左一转,右手折扇一收顺势往舟边檐一打顺手一带,靠内力带出一道水柱来直直打在钻出的那人身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沈擎岳密切注视着四周,唯有柳和风依旧悠然自得躺在舟上,口里冷哼道:“什么东西,也敢来你小爷面前显眼。”
声音里夹杂着五分内力,震得舟边之水波纹乱晃,猛地从水里窜出数十条人影来,皆是赤条条的腰间只绑着一件衬布的汉子,离着小舟或近或远的在湖里伏着。
沈擎岳厉声道:“就是你们在此,打劫过往的商船?”
其中有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头上裹着一个红巾,脸上长长的一道刀疤,四方脸,带着几分嘲笑的口吻说道:“死了一个盟主,又来一个送死的盟主。哼,兄弟们,看到没?前面那首大船可是官船,等咱兄弟解决了这两个绣花枕头,这个小妞赏给你们玩,再去夺了官船到姑苏去耍一耍。”
在水里窜来窜去的汉子们跟着大声笑骂起来。
沈擎岳凝视前方片刻,突然提手翻腕手中的木桨直直的往那个带头的大汉飞去,紧接着调气提身在湖水上轻踏借力往那汉子奔去。
那汉子见木桨飞来迅速往湖下潜去,木桨在他原先立的地方落水又往前滑去数丈方停,沈擎岳这一掷,是有着几分开路的心思,更是用了足足五成力气。
沈擎岳水上几个掠身跃到前方水面之上右手抓起木桨,左手一掌拍到水面上稳住自己的身子,掌风激起的水花四溅。
一个离得近的汉子大声破口骂道:“狗东西,在水里飞你爷爷面前也敢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