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到而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要回头,一阵风声从后面传来。
他也不往后看,纵身往前一跃至前方一处百年老树的枝干之上,身子攀附在树上才往后望去。
方才站的地方落了张渔网,方才经过的一处竹林里更是站了几个拿刀拎棍扛着扁担的大汉。
那些大汉见没网住他,其中一个身着葛衫二十来岁的少年嘴角一撇,恶狠狠的道:“不是要来剿我们吗?躲起来做什么?今天谁若是怕了你谁就是那湖里爬的王八。”
说罢提起手中的砍刀就要往前冲。
原先有些要躲起来再准备偷袭的汉子听他这一嚷嚷,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拦着他。
沈擎岳见他额头上有一块青斑,便想起郑老爷和他说过,这水匪中有一个叫做李二剩,三十来岁的男子,额上有胎记。
曾因一个渔民在打渔时嘲笑过他面目憎恶,便在夜里悄悄潜入那人家里手起刀落将那家人杀个精光。
思及此,沈擎岳迅速从边上摘下一片叶子打向正奔来的男子,夹杂着内力的树叶犹如一把匕首一般从那男子耳边擦过。
或许是惊吓,那男子硬生生停了下来,一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一脸惊恐的看着沈擎岳。
此时沈擎岳已悄然从树上落下,道:“你是李二剩?”
那男子点点头,骂道:“狗东西,敢拿树叶吓你爷爷?今天让你好看。”
话毕就又要往前冲,可惜,他没有往前冲的机会了。
沈擎岳在他点头时已闪身到了他身边,伸手连点他胸前玉堂、中庭几个大穴,又闪身到后边点他天宗、气海、风门、白环俞等几个穴位。
见他瞬间瘫软在地,沈擎岳又闪身离开几丈,道:“我不取你性命,并非我怕惹上祸事,只是你这个人罪孽太重,若是让你一下子死了,反而救了你,今日我废了你武功,你就好好忏悔去罢。”
其他正看热闹的汉子见他出手极快,瞬间废掉了自己同伴的功夫,纷纷扔掉手里的武器转身四散而逃。
又瞅了一眼在地上蜷缩着极其痛苦的李二剩,沈擎岳微叹一声,一脚勾起底下的刀用力一踢,那刀直直的往大门上飞去。
“砰!”
大门被这一刀冲出个洞来。
沈擎岳双手抱拳,朗声道:“在下沈擎岳,前来拜山!”
大门里静悄悄的无一声。
片刻之后,沈擎岳耳听眼观周遭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纵身跃上院墙,随即轻轻落到墙下。
院中静无一人。
他抬脚起身往房檐上去,连着跑过三道门,一路之上他倒也不闲着,四处打量这西陵岛景色。
只觉得四周小岛林立,竹林郁郁苍苍,水陌纵横交错,林峦耸秀,岩石笋峙,山洞虚窈。
到了正院,轻飘飘落在院中,抱拳道:“马岛主!”
正院极其宽阔,足以容纳几百人,此时四周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手持利器之人,沈擎岳闭眼听了片刻,知道这房檐、树梢之上都是人。
门口处摆着一张几案,湖面摆着一张太师椅,椅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身型肥胖,穿着黑色衫的男子,正是西陵岛的岛主马蝗六!
马岛主微微一笑,冲着沈擎岳道:“沈盟主,坐下喝杯茶如何?”
沈擎岳面带微笑,道:“如此多谢岛主美意。”便往前走去,当真就在几案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早有人便吩咐几个侍女将茶桌摆放好,边上坐着两位抚琴的少女,俱是二八年华、花朵一般的美人,身着眼里衣衫,更衬得美艳许多。
马岛主笑道:“久闻沈盟主大名,今日终于碰上了,万幸万幸。”
沈擎岳也打量了他几眼,看他体型肥胖、衣衫微敞、阔面圆耳,便微微抱拳示意道:“盟主之名不敢当,敢问阁下可是马蝗六马岛主?”
“无礼的小子,敢对我们岛主这么说话。”不等那人回话,后边人群里边有一道粗哑的嗓音传来。
马岛主摆摆手,嘿嘿一笑道:“沈盟主不要见怪,我这群兄弟们都是风里雨里拼杀过来了,往日我就随着他们,这才无礼了些。沈盟主不会怪罪罢。”
说罢端起手中的茶碗向沈擎岳敬去。
沈擎岳低头看着眼前茶碗里汤色清澈明亮,自己走了这半日,确实也有几分口渴,便端起茶碗来一饮而尽。
马岛主拍着手道:“沈盟主好胆识,好气魄,此茶味道如何?”
“沈某乃是一介粗人,向来不懂茶。”沈擎岳回道。
“沈盟主,此茶乃是雪芽茶,产在阳羡,又被叫做阳羡茶。”一直站在马岛主身后的一位儒衫打扮的壮年男子轻轻说道。
沈擎岳微微点头,却不明白此人为何要同他说这些,只是借机也打量眼前的众人。
“我身边这位茗姐儿,祖上便是阳羡人,靠采茶为生,一年辛辛苦苦所得也不过得几个银子的赏钱,而阳羡的县官却靠着她爹这茶叶升官发财,白拿了人家茶叶不算,还要抢人家女儿为妾。”那人继续说道。
沈擎岳嘴唇动了几动,终是没说出话来。
马岛主在旁笑道:“做小妾也就算了,只是不出三月便被那家夫人给赶了出来,要不是碰上我这仁义的兄弟…”
说到这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沈盟主,要是你碰上这事,你当如何?”
听他说完,沈擎岳垂下眼睑来略微思索了片刻回道:“那也不该以打劫为生。更何况,被你们打劫的并非是官船,全是往来的货商以及一些无辜百姓,难不成这些人也欺辱你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那马岛主一声大笑,道:“沈盟主此话有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原本静立在他身后的众人突然起势往沈擎岳攻去。
抚琴的两位少女趁势则往后边溜去。
手上的茶盏脱手向马岛主掷投过去,脚上顺势一踢将面前的茶桌带起砸向一拥而上的众人,更是响起几声惨叫的声音。
沈擎岳被五六个汉子团团围住,他暗暗扫视了一眼,见这几位手上皆持有刀斧。
随即看个身材矮小、吊着一双细长眼睛的麻衫男人挥舞着大刀向他劈来,便立时出掌打在那人胸口处。
那人惨叫一声,手中大刀落地身子往后飞去,正砸在他自己同伙高高举起的板斧之上。
此时,沈擎岳足尖一点立时高高跃起数丈,脱出那几人的包围,又见前方有处杏子树,一把拽断其中一根枝杈往下方人群中扫去。
尚未熟透的杏子本就坚硬,又被他灌注内力在上,一瞬之间树下众人中功夫较弱、躲闪不及的个个抱头鼠窜,十分混乱。
沈擎岳又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脚踏在躲闪不及的马蝗六肩上。
马蝗六一时没想到沈擎岳会奔到自己这边来,生生吃了这一脚,顿觉肩膀疼痛欲裂,待他抬头去看距自己不到两丈远的沈擎岳时,两手之上各拿着一把鸡爪镰。
眼见自己的手下远远围着却不敢上,怒喝道:“你们这帮子蠢货,给老子上。哪个要了他的命,哪个就是我这岛上的副岛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时便有三人跳出来举着刀棍攻向沈擎岳。
沈擎岳身子往左边一闪,一手拉着左边的人往身前去,那人瞬时被自己的同伙一棍打在身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番动作以后,沈擎岳对这帮子水匪功夫高低心里已知晓了几分,打斗中又看了看天色,想郑老爷他们已经快要到了,便不再浪费时间。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右手持剑一把扫向眼前那人腰间,身子往后一仰,左手出拳攻向身后之人,右手腕一翻一转,身子跟着顺势往左去,围攻的两人已无声倒地。
马蝗六见此,知道非得自己上了不可,便持着鸡爪镰大喝一声:“臭小子,过来接你爷爷我两招。”
围在沈擎岳一圈假模假样要动手的众人听这一声喝道,顿时各自往外逃开。
沈擎岳抬眼望去,满面怒容看着自己的马蝗六,躲在四周花草树石间的众人,便以剑尖指着马蝗六说道:“马岛主,今日也让沈某见识见识你的身手,来罢。”
马蝗六冷冷一笑,道:“废话少说,看招!”
一双鸡爪镰被他使得虎虎生风的朝着沈擎岳面门就来了。
说起他手上的鸡爪镰,倒是有意思,原来这马蝗六原本是淮阳人氏,本姓马,无名,师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马六。
等他长大后不做好事,专门祸害四方百姓,被人称做蝗虫,他听到这名字时也不发怒,哈哈一笑,索性直接把自己名字改成马蝗六。
马蝗六幼时不知为何被丢弃在野地里,没有双亲,天生地养一般的长大,后又一路流亡到江浙地带,跟着一个年长的花子每日靠乞讨为生。
跟着那花子后,白日里出去乞讨的是他,讨回来的食物却只能等那花子吃完自己才有口剩的吃。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年多,马蝗六被那花子欺负羞辱已久,终于无法忍受,他趁着黑夜将那花子用木棍打伤。
那花子头上鲜血淋漓、一动不动,小小年纪的马蝗六以为自己将他打死了,心里只觉一阵快意,并不感到害怕,也不着急跑,只是窝在边上一个草堆上继续睡了起来。
也是他合该有奇遇,第二日乞讨时偏被那受了伤的花子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