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扬医院也算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之一,平素最注重医院严正,大气的形象。然而今天一场大型车祸,让原本井井有条的德扬医院也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宽敞的一楼大厅挤满了人,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把伤者从绿色通道抬过去,抬上去一波又匆匆从另一边跑下来抬另一波。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一边推着车,一边紧张的拿着仪器测着伤员的生命体征。各主治医生在一旁拼命地指挥着实习医生的操作手法……
整个医院都是人声鼎沸,人仰马翻。
电梯边站着的礼仪护士也踩着细高跟跟着担架车推着跑,大厅上的地板上也流满血迹,被往来的担架车在地上压出道道血痕。
徐岩哲带着摄像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立好机位。不耐烦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楼大厅的等候区,冷眼看着大厅的一片混乱。等待伤员全部移至抢救室后对伤员家属进行采访。
他背光坐在凳子上,一天的奔波让他有些疲乏。他的衣服被摄像机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蔡阳笙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言不发,看着徐岩哲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血袋,血袋,三号抢救室病人大出血急需五个血袋,快点!”
抢救室亮着刺眼的红色灯,昭告着里面正在进行紧张的手术,家属在外边焦急的等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扣着手,在走栏边不住的踱着步,眼睛死死盯住抢救室的门,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祈求什么。
在焦急的等待中,二号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主治医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其余的医生也依次走了出来,沉重的看着家属。
几秒后谭溯培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疗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家属请节哀。”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哭,老太太直直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颤抖的双手向急救室的方向伸去,嘴里哭天抢地道:“我的儿子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哟,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呀!”,一边颤颤巍巍地在地上向手术室爬去。
众人扶着她到手术台边上,老太太看了一眼,双眼瞪的溜圆,手哆嗦地在儿子身上摸索着。
叫嚷道:“你们都走开,给我走开,不许碰我儿子。”
又用力地拽着儿子的衣服涕泗横流地哭着:“走,儿子,不治了,咱不治了,咱回家,回家阿…你别怕,咱回家!”
扶起的头僵硬地垂在了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悲痛欲绝又直直的摔倒在地板上。
主治医生看不过眼,蹲下身小心地扶住老人的身子温柔地说:“您的儿子已经去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他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就是你们害的。”老太太一把甩开主治医生地手恨恨地说到:“你胡说,我儿子没有死,没有死!你们医生就是一群骗子,好好的人交到你们手上就没了,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你们还我儿子命来!”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推搡着医生,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扑上去,又哭又打。
几个男医生冲上前去,不敢动手只好用身体阻拦。余楠怕她伤着,忙伸手在后面扶着她。
老太太一看打不过,顺势往后一倒,在地上撒起泼来:“医生打人啦,害死我的儿子,还打人,还有没有天理哟。”
老太太这一躺扯着嗓子嚎,惊的其他家属纷纷看过来。围在一旁的老太太的亲戚个个义愤填膺,怒目直视。
“救不活人,要你们有什么用。打死你们!”
一个跟在老太太身后情绪激动的家属挥着拳头就向余楠砸过来。
余楠被吓得一动不动,眼睛睁的溜圆,直愣愣地盯着想他挥拳头的大汉。
“砰。”
是拳头砸在脸上的声音,沉闷闷的。
“住手吧。”
蔡阳笙捂着被打偏的脸,喘着气,气息不匀地开口。
直到蔡阳笙为余楠挡了重重的一拳,余楠才回过神来。
她从蔡阳笙背后钻出来,一手紧紧扶着蔡阳笙的肩,一只手紧紧抓住蔡阳笙扯开他的那只手,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蔡阳笙把余楠拦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扯住她,颇为严厉地看着闹事的大汉,扯了扯嘴角,冷厉开口:“住手。”
闹事的家属看到打错了人,心虚地停了手,又觉得失了面子,不停地骂骂咧咧。
直到保安将老太太带走,事情才平息下来。徐岩哲匆匆拍了几组照片便带着队伍远离了是非之地。
老太太被带走后,受伤的医生们拿着棉签沾了点碘酒消了下毒又走进手术室去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余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手术里气氛沉重,大家都一言不发机械的收拾着手术台上的东西。
沾满血的手术钳,血迹已经干涸的止血棉布,几个七零八落地躺在仪器盘子里的药瓶,为了抢救这个病患,大家已在手术台上连续带了四个多小时,打了无数个电话争取更多的血袋,然而显示屏上成直线的心跳显示昭告了一切的结束。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余楠忽然意识到在天灾人祸面前人们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乎其微,她埋着头,跟着同事一起收拾着东西,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红着的眼睛。
主治医生走过来亲和地拍了一下肩膀叹了一口气道:“唉,没事的,家属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余楠一大滴眼泪坠了下来,连点了几下头,抹了把眼泪走出了出来。
余楠一抬眼就看到蔡阳笙曲着一只腿靠在窗户边,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
余楠朝他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然而手还没碰到,蔡阳笙便缓缓转过身来。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脸,又深沉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认真里面夹杂了很多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一片沉静的海让人看一眼就深深的陷下去。
“你哭了。”
一句陈述句,没给余楠一点反驳的机会。
余楠有些不自然地垂了下眉,声音由于哭过有些哽咽。
她稍稍偏过头:“我只是连续工作了四个小时,眼睛有些酸,休息一下就好的。
“我…没事的。”
蔡阳笙轻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伸手拉住余楠揉搓衣角的右手,手有些凉,他轻轻皱了下眉头,拉住她的手道:“饿了吧,我们去吃东西吧。”
余楠带着浓重地鼻音“嗯”了一声,她忽觉不妥,又慌忙解释:“我有点感冒,所以说话是这样的声音,过两天就好了。”
余楠有些尴尬地往前加快了几步,蔡阳笙把腿迈开几步,追上去,拉住她的肩膀,抿抿嘴,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我热。”又握住她的右手牵着她向医院外边走去。
余楠有些吃惊地把手搭在外套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蔡阳笙。
她分明感觉到,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她喜欢上他了。
余楠呆呆地被蔡阳笙拉着往前走。
蔡阳笙很高,即使有意放慢脚步,余楠被他牵着仍有些费力。
余楠小声地喘着粗气,有些想抱怨。
她微抬起头看着蔡阳笙,他的下巴线条柔和而又明朗,剑眉星目,眼神清澈又干净,仔细看嘴角边有两条不明显的笑纹。
这样的人,总是给人一种阳光充满活力的生机感。然而此刻他嘴角微抿着,牵出几条细纹,眉头也拧在了一起,显得一丝阴霾,昭示着心情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