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击中篮板又落到了地面,弹了几下后,慢慢滚向边线。从球场外走来一人,弯身将球捡起,双手捧在胸前,两腿一跃。只见那球沿着一条隐形弧线上升,不久便再次坠落,连球网都没碰到。
“呃,那个...”朱可靓尴尬地冲着课外团的几位成员笑了笑。“有些日子没练了哈...”
乔日逍正玩得激烈,突然被外人打扰,满脸不爽。“你谁啊?”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卧龙,”朱可靓自我介绍道。“此次前来是要与课外团团长商量一些事。”
众人的目光瞥向了一位把球夹在腋下的短发女生。“找我干嘛?”孙泉问道。
“能否借一步说话?”朱可靓低声道。
“不,”孙泉傲气地拒绝了。“有话就在这里讲。”
朱可靓假装微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直言了。我想理科派和课外团结盟。”
孙泉翻了个白眼,从鲁子敬手里拿了一条毛巾。“我没兴趣,你回去吧。你们首领昨天刚找过我。她难道和成员们之间都不沟通吗?”
“这我当然晓得,”朱可靓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才特意跑一趟,找你聊聊。”
“别白费口舌了,”孙泉擦完汗又招呼团队继续训练。“刘贝贝昨天那么努力都没说服我,你就更不可能了。”
“我自有办法,”朱可靓胸有成竹地答道。“只愿你洗耳恭听。”
“头儿,甭理她,”乔日逍催促道。“咱接着打。”
朱可靓见对方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好先礼后兵。“乔日逍!”她大声喊道。待对方止步,她又开口说:“你未婚妻至今下落不明,你倒有功夫在这玩耍,未免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乔日逍被戳到了痛处,愤怒地走向前,抓住朱可靓的衣领。“我再怎么担心也得生活啊!边等着警方的消息、边打球释放压力,这样不行吗?”
“你真的担心孙姗吗?”朱可靓质问道。“据我所知,你最近跟另一个妹子走得很近。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乔日逍刚举起手臂就被弟弟拦住。“哥,好男不跟女斗,”乔月遥劝道。“你这巴掌下去,她反倒有理了。”
“哟,小乔同学,”朱可靓露出了奸笑。“你暗恋着一位学姐,但一直踟蹰不前,真是太没出息了。不然我帮你一把,将你的心意转告给她?”
乔月遥顿时脸红,不敢再多言,悄悄隐退到人群中。苏菲却站了出来,挑战道:“You speak an infinite deal of nothing.”
“没错,”甘玲替朋友翻译道。“别以为你用这点破八卦就能操控我们。你说的那些算个茄子!”
朱可靓啧啧道:“那你们俩私下经营的盗版电影买卖,算不算事呢?”
“够了!”孙泉用力将球拍在地上。“朱可靓,我给你十秒钟消失,否则就命我的人把你乱球砸死!”
“哎哟,我好怕怕,”朱可靓挑衅道。
“十,九,八...”
“我最近发现你们顾问老师的一个秘密...”
“...七,六,五...”
“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四,三,二...”
“哦,对了!他喜欢泡温泉。”
这句话令孙泉停止了倒计时。课外团的其他成员迷惑地看着他们的首领,手中的篮球随时准备抛出。鲁子敬不解,道:“这算哪门子的秘密?”
“难道是我记错了?”朱可靓假装傻傻地望向天花板。“步练师喜欢泡的不是温泉,而是别的什么...”
“你赢了,”孙泉虽保持着冷静的姿态,背后却已在冒汗。几米处,朱可靓眉毛上下移动,用嘴唇暗示了“孙泉”二字。“我答应与你们结盟便是。”
“这就对了嘛,”朱可靓得意洋洋地说。“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有屁快放,”孙泉怒道。
朱可靓凑近,降低音量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向你借点钱。”
“理科派不是有一位富家小姐吗?”孙泉质疑道。“干嘛不找她?”
“这并非三言两语能讲得清的,”朱可靓不便透露张紫妃的家事。“要是有别的办法,我怎么会找你?况且又不是为我自己借。”
“那是为了谁?”
“当然是理科派呀!”朱可靓理直气壮地答道。“既然双方已经形成了联盟,你们身为东菡最富有的社团,总不会袖手旁观吧?”见对方皱眉不语,她又补充道:“别这么小气嘛。不然传出去,也丢课外团的脸,不是?”
孙泉深知朱可靓是话中有话。真正令课外团丢脸的不是借不借钱,而是师生恋一事。她后悔没听哥哥的叮嘱,在外约会时防备耳目。“借多少?”
“算你识相。”朱可靓右手放在臀部,左手食指弯曲,比划出了一个“九”。
“九千?”
朱可靓摇了摇头。“九万。”
“打劫呢,你?”孙泉瞪眼大呼。“你要九万块钱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
“我总得知道你拿着钱干什么吧?”
“买书、发学习用品、搞活动、请私教,哪个不要钱?”朱可靓一副无赖样,手依然举着。“给个痛快话。借还是不借?”
孙泉在脑中算了一算。课外团上学期刚捐了一大笔钱为体育馆进行装修,目前经费剩得不多了。然而面对着被告发的威胁,她全然束手无策。“素素,你抽空开张支票给她。”
见大事已成,朱可靓立马友好了起来,拍了拍孙泉的肩膀。“别板着脸嘛。常言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钱我月底一准还你。”言罢,她便挥手道谢,走出了体育馆。
鲁子敬迅速把孙泉拉到了一边,道:“头儿,我本不该多问,但身为课外团的财务管理,我必须弄清楚咱为什么要把钱借给她。”
孙泉闷闷不乐,哀叹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这件事我日后会给你个交代。不过当下,请你务必按照我说的去做。”
通过观察二人刚才的言行之举,鲁子敬已对真相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她知道孙泉有苦说不出,便也不勉强。“九万虽不是小数目,但如果只是借,我还承受得了。就怕她一借不还,那就糟糕了。这年头,借钱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
“无妨,”孙泉淡定地说。“我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
说快也快,一眨眼就到了傍晚。陪孩子玩了一下午的张紫妃从夏杨的卧室走出,对坐在客厅的夏季说:“时候不早了,夏博士。我该回去了。”
“今天就算你还了我那个人情,”夏季起身道。“以后不要再提饭钱的事了。”
张紫妃点了点头,准备离去。夏季虽不愿见她走,但也不好意思开口挽留。这时,夏杨跑出房间,依依不舍地问:“姐姐明天还会来吗?”
“啧,这孩子...”夏季嘴上这么说,却同夏杨一般期待着张紫妃的答复。
“会的,”张紫妃的这句承诺着实在夏季的意料之外。“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明天不能只顾着玩,还要学习哦。”
“嗯!”
看到儿子对张紫妃的认可,夏季甚感欣慰。“谢谢你,张小姐。只是今后不能让你白跑。我会按小时付你钱的。”
“夏博士客气了。其实—”
“你要是不收学费,我就只能找别人了。”
张紫妃见对方执意如此,便不再推辞。她刚好打算周末找一份兼职,赚点钱。“就照你说的办吧。”她到了门外,转头向父子俩道了别。
夏季追着问道:“你确定不要我送?”
“不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望着那一闪而去的身影,夏季呆呆地站在门口,露出温馨的笑容。他跟张紫妃只见了两次面,却被对方深深地吸引。虽然知道二人在年龄上的差别很大,但他仍不免对这位女子产生额外的欣赏与好奇。每当他看到那副俏丽的脸庞,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将其捧在手中。与张紫妃的每一番对话,更是令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夏季,仿佛回归到了青春的时期。
“爸爸,”夏杨喊道。“姐姐都走了。你看什么呢?”
夏季这才缓过神,进屋把门关上。“没什么,”他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吃饭吧。”
张紫妃走出小区,穿过了一条街,站在一棵杨树下。手机显示叫好的车还有三分钟才能到达。她习惯性地打开相机照着自己,捋了捋被春风吹乱的头发。钱包里只剩几十块钱了。盯着挂在胸前的午马徽章,她暗自庆幸这个原本属于摆设的物品终于派上了用场。
此时,一名男子搂着一位女生,从张紫妃的身后经过,那似熟非熟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航哥,快点嘛!”那女生拽着男子的胳膊,往一家酒吧走去。
“你先进,”那男子说。“我接个电话。”
张紫妃在手机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正是糜子航。见刘贝贝的男友与其他女子亲密接触,她感到万分震惊,刚要转头问个明白,却被一声喇叭制止。
一辆出租车在张紫妃跟前停泊。司机摇下窗户,道:“是张小姐吗?”
“呃,是...”张紫妃回答时仍关注着酒吧外的两人。
“上来吧。”
张紫妃打开车门,又犹豫地回首一望。糜子航举着手机在和谁谈话。与他同行的女生不慌不忙,在酒吧门口等着。
“喂,走不走了?”司机不耐烦地问。
“哦,抱歉。”张紫妃无奈,只得入座,系好安全带。车慢慢开走,而她的双眼透过窗户不断地观察着糜子航,直到目标脱离了视线。
§§§
将近午夜才到家的糜子航轻轻地关上了门。他见屋里一片漆黑,卧室和洗手间也没有散发出灯光,便想父亲定是睡了。他无视了墙边的拖鞋,直接踮起穿着袜子的双脚,一步一步走进客厅。瞳孔放大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一目扫去,令他惊恐不已。在饭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你回来了。”此人的语气平中含愤,那声音稳如泰山,仿佛一只已将猎物逼近死角的老虎。“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糜子航不敢与父亲对视,吞吞吐吐地说:“应-应该十一点了吧...”
“十一点?”糜卓坐在电动轮椅上,仅摇了一根手指,便把天花板的灯打开。刺眼的光芒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糜子航不得不侧头回避,用臂膀遮挡。
“难道这一路上,你都没查过手机?”糜卓质问道。他将操纵杆稍微一推,轮椅自动向前挪了几步。“拿来给我看看。”
“爸,这样不好吧?”糜子航苦着脸,恳求道。“毕竟手机上有我的隐私。”
糜卓显然不吃这一套,伸出手掌等待着。“我从十一点开始,每十分钟给你发条短信。倘若这期间你真的没用过手机,那些信息不解锁也能看到。可如果你当时正在使用,且嫌碍事把它们统统划掉了,剩下的将会是一张空空的壁纸封面。”
眼看斗不过父亲,糜子航只能低头认罪。“爸,我错了。我跟他们多喝了几瓶,就忘了时间。让您担心了。”
糜卓对这个答复似乎还算满意。“子航,你贪玩我不怪你,可对我的短信不理不睬,就有些过分了。记住,不要有下次。”
“遵命!”得以转危为安,糜子航高兴地绕到了父亲身后,给他揉肩。“前段日子忙,也没工夫给您按摩。”
“是很久没按了,”糜卓边享受着、边批评道。“你不如以前有劲了。”
“哪的话?”糜子航连忙加了几成力度。“还不是因为我们那个会长天天叫我给她按?您懂得,女人嘛,必须对她温柔点。我习惯了,所以通常下手比较轻。”
“你...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糜卓低声问道。
“才怪嘞!”糜子航矢口否认。“像吕凤仙那种眼光高的女人,我根本不喜欢。只有主动投入我怀里的妹子,才值得我去爱护。”
糜卓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说:“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你和那个女孩发展得怎么样了?”
“刘贝贝啊?”糜子航自豪地笑了笑。“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万一被她发现,就不好办了。”
“没那么严重吧?”糜子航不以为然。“即便被发现,我也有上百种方法为自己辩解。您就别操那份心了。”
糜卓摇头教育道:“不可大意。此次是鹿先生交给你的任务。虽然我猜不到他的真正意图,但我相信绝不是为了监视刘景生那么简单。”
“哦?”糜子航的手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眨着眼,问:“何以见得?”
“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糜卓将轮椅转了九十度,并拿起桌上的水杯。“要监视刘景生,通过我们在他手表上安装的窃听器即可。没必要大费周章,派你去接近刘贝贝。”
“可如果被发现了—”
“那又如何?刘景生是组织的老成员了。他应该清楚,一旦窃听器被拆除,我们的人就会找上门,所以他不敢这么做。”
“也是,”糜子航抿嘴道。“哦,对了。关于他申请离开组织一事,您有何打算?”
糜卓放下杯子,一脸淡定地说:“他既已决定与组织切断关系,我们当然会成全,只不过这离开的方式就由不得他了。”
“您的意思是,把他除掉?”糜子航固然心狠手辣,却远不及其父。这个提议令他略感不安。
糜卓没有直接回答。他把轮椅导向卧室,道:“在那之前,我还想最后利用他一次。想当年,他作为组织的刀刃,险些害得孙健家破人亡。如今,该轮到他尝一尝那种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