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康的房门悄悄滑开。一道黑影轻步潜入,接近榻上沉睡的男子。到了床边,那人紧握匕首,对准目标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只见那躺着的男子双眼一睁,仅用左手就阻止了攻击。他又一脚把袭击者踹倒在地,与对方搏斗了几回合便将其制服。此时,于祭领着十几名道士赶来,围住了现场。
事已至此,那凶手也不做无谓的抵抗,乖乖地让于祭摘掉他的面具。众人上前一瞧,顿时感到震惊。在那白色的假面下,竟是乾谕子的脸孔。
“老六,你这是干什么?”于祭质问道。
“他当然是想杀人灭口,”冯孝替乾谕子答道。“其实我早就怀疑六师兄了。为了引他前来行刺,我故意在吃饭时提到孙先生曾见过凶手的模样。如此,我们方可布下陷阱,等他落网。”
“哼!”乾谕子稍有不服。“我没料到这小子恢复得这么快,负伤卧床居然还能打败我。他比在山林中厉害多了。”
冯孝捧腹大笑,道:“你输得并不冤,因为你说的这个小子的确武功高强。”
乾谕子借着刚点燃的灯火,转首一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握着他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陷害的坤灵子。“二师兄?怎么可能!”
于祭也是一头雾水。“凌虚子,你不妨把事情的原委跟大家讲一讲。”
“是,师父!”冯孝为众人重复了下午与典薇探讨的几个疑点,然后说道:“当我看到六师兄的袜子沾了泥水而鞋却没有半点污渍时,我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凶手是他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对二师兄进行了一次试探。
“我扮成凶手的样子,假装打晕看守在门外的师弟,出现在二师兄的面前。不出所料,他表现得万分惊恐。倘若他是凶手,应该感到迷茫,而不是惧怕。
“确认二师兄是无辜的,我便实行了下一步计划。张小姐和九师兄偷偷把孙先生转移,由二师兄代替。这样,凶手刺杀时定被打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无一不佩服冯孝的机智。坎清子仍有一事不解,便问:“我记得指控二师弟时,其中一个证据是云逍子死前留下的挂件。据张小姐所述,那是个刻有「坤」符号的挂件。那么,六师弟是如何获得这个挂件的?以二师弟的武功,即便是睡着了,警惕度也不至于降到东西从身上被拿走却毫无察觉吧?”
冯孝对此只有猜测。“我想那个挂件并不属于二师兄,而是六师兄本人的。八卦符号里,乾(?)和坤(?)颇为相似。挂件是黑木所制,上面刻着白线。如果刚好有一滴血沿着「乾」的符号中间竖着留下,氧化后变黑,那自然会被误以为是「坤」了。”
“原来如此,”于祭抚须道。“老六,你可有话说?”
被抓了个正着的乾谕子已无力辩解。“没错,是我杀了云逍子,”他承认道。“今早,我得知他出门采药,便翻墙溜到了山里,将其杀害。返回的途中,我发现挂件丢了,立马转头寻找,这才遇到了张小姐和孙先生。我本欲杀了二人灭口,奈何体力已耗尽大半。
“失手后,我捡到了张小姐掉落的挂件。正如凌虚子所猜,上面的血迹使「乾」的符号变为了「坤」。有此物作掩护,我决定放弃追踪。一来,我料那位见到我容貌的孙先生必死无疑。二来,张小姐即便活着,也对我毫无威胁,反而能助我脱离嫌疑。最重要的是,我怕迟迟不归,事情会败露。
“于是,我利用墙外的大树爬回观内,经过二师兄的门口时,将我和他的鞋子调换。不久,张小姐果然带着受伤的男友到此求救,我便设计借她之口指控二师兄。趁师父招众人集合之际,我把面具搁在浴房门外,让她知道凶手就在观里。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听了这番讲述,坤灵子勃然大怒。“你与云逍子认识不到几个月,何故杀他?你又与我有什么冤仇,非要陷害于我?”
乾谕子悲叹道:“把罪名推给二师兄是我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我见那挂件沾血后形成了「坤」的图案,觉得是苍天佑我,所以才顺水推舟,令你成为我的替罪羊。
“至于云逍子,我跟他是老相识了。我怀疑大师兄招募新人的方法违规,便派云逍子去当奸细。他不负所望,很快就掌握了大师兄用钱行贿的证据。然而,正当我以为能为大家主持公道时,那家伙却对我说...
“‘抱歉了,哥们儿。我跟着大师兄得到了不少好处。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又怎能恩将仇报呢?当然啦,凡事都可以商量。若是你给我的钱比大师兄多,我就依了你,如何?’
“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仅和大师兄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看着他那无耻的嘴脸,我立誓要为社会铲除这个祸害,随后再亲手了结了大师兄。可惜第二步计划未来及实行,我就落入了你们的圈套。”
待凶手道出动机,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坎清子的身上。他慌张地倒退了几步,指着乾谕子大喝:“老六,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一个穷道士,哪儿来的钱收买外人?”
“大师兄所言极是,”坤灵子表示赞同。“莫非这厮的阴谋没有得逞,还想挑拨离间不成?”
“我说的句句属实,”乾谕子反驳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对大师兄招募的人一一进行调查,必有收获。”
道士们纷纷望向于祭。那老道沉思了半晌,终于有了定夺。“也罢,就听老六的。我要连夜审讯坎清子麾下的新人。坤灵子留在我身旁协助。其余的人可以回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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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紫妃坐在床边,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男生,眼神充满了怜悯。“玄姑的安眠药还真管用。康哥被我俩抬到这,居然还睡得这么香。”
离阳子笑而不语,为张紫妃倒了一杯茶。那女子心中似乎仍存忧虑。
“放心吧,”道士把茶端给了对方。“大师兄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凶手是插翅难飞。”
“康哥被凶手伤害至此。等确认了那歹徒的身份,我定叫他加倍偿还!”说着,张紫妃便用五指轻轻地抚摸了孙尚康的脸庞,又迅速将它们收回。
这一举动被离阳子看到。他耐不住好奇,问:“张小姐,你跟孙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九师兄这是何意?”张紫妃搪塞道。“你自己不是说过?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离阳子走到了桌前,道:“起初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根据我的观察,貌似是另一种情况。张小姐应该是单相思吧?”
“才不是呢!”张紫妃矢口否认。
“别瞒我了,”离阳子入座后,为自己削了个苹果。“你刚刚伸手去碰他的脸,却又急忙撤回。倘若你俩真是情侣,何必如此?你不敢与他亲密接触,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暗恋着他,怕他醒来发现。”
张紫妃一声不吭,心虚地喝着茶。
“看来我猜对了,”离阳子为此感到欣慰。“张小姐碍于面子,不愿承认也罢。只是你这样欺骗自己,又有何意义呢?倒不如找一个懂得疼爱你的男人,共度余生。”
“我的事就不劳九师兄费心了,”张紫妃放下了茶杯。“我此次跑来就是为了求于道长指点。他老人家已为我占卜,说我和康哥终究会修成正果,所以我并没有在骗自己。”
“哦?”离阳子皱眉道。“你是怎么认识师父的?”
“说来也巧,”张紫妃起身道。“我是在回学校的路上碰到他的。当时他非要给我算命,我就依了他,怎料我的心思全部被他说中。一周后,他再次与我偶遇,并邀请我来到清化观和他细谈如何跟康哥发展感情。”
“是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没有,”离阳子表情不安地摇了摇头。
“不对,”张紫妃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士的反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离阳子犹豫了多时,最终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本不该背后议论他,但我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姐继续被骗。”
“什么意思?”
离阳子叹息道:“实不相瞒,所谓的未卜先知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师父之所以算得那么准是因为事先获得了关于你的信息。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位客人’吗?他便是情报的提供者之一。”
此时,张紫妃想到了眼镜先生在温泉酒店的那番话。“你师父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钱,”离阳子应道。“他根据所获的信息挑选目标,专门针对那些富裕且有需求之人。我见过患上绝症的老人、成绩落后的学生、还有像张小姐这般坠入爱河的年轻女子。师父利用这些受害者的软肋对他们进行蛊惑。无论是看相还是拆字,一旦掌握了对方的心理,便可以假乱真、以虚驭实。”
张紫妃不敢妄下结论。“谢谢九师兄,不过目前没有证据,我不能仅听你的一面之词。”
离阳子颔首表示理解。“那位客人最后一次与师父私会是周日的下午。张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该如何求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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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祭双臂交叉,身前的茶几摆满了珠宝、首饰、和现金。坐在对面的大徒弟羞愧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这些是从你招募的新人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他们也都指认你为这笔财富的来源。坎清子,你还有何话讲?”
坎清子无言以对,颤抖地承认道:“师父,这钱财确实徒儿所偷,欲用之行贿,以争夺竞选掌门的资格。如今真相大白,我愿任凭师父处置,只求您不要将徒儿逐出道观。徒儿在此修行了大半辈子,早已把这当成了唯一的家。我生是清化观的人、死亦为清化观的鬼。还望师父开恩,容徒儿留下吧!”
“好家伙!”坤灵子在旁按耐不住。“这么多的钱,你是从哪儿弄的?我们怎么毫无察觉?”
于祭举手制止,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坎清子,为师答应你的请求。至于这不义之财是从何盗取的,我看就不必追究了。”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坎清子连连叩头。
“坤灵子,”于祭吩咐道。“带你的大师兄下去,先关在厨房外侧的杂物间吧。”
“遵命!”坤灵子一手拽着坎清子、一手推开了门。
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祭拾起了桌上的一颗钻石。他本以为这一堆财物藏得够隐秘了,可竟被坎清子发现。想到这,那老道不禁感到一丝忐忑。若是此事被鹿先生知晓,他恐怕命不久矣。为今之计,他只有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