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王的骨笛被饮霄拾起,地煞绝境中尚可存活,何况只是对付活人的剧毒呢......若此刻,辰洲是别的星,也会有如此结果吧。生命在这些人眼里,永远都那样廉价,如同草木,不知疼痛,野火烧不尽......
荼欢抱着天相琴,走在尸骨遍地的辰洲,她知道,此刻的琴早已无用了......突然,一根琴弦虚无之中颤动一声,她兴奋自语:“师父还活着,他在附近,他在附近!”她奔跑,踩着一具具新骨旧血,她狂喊着:“师父......”紫衣如云,天相有声......
无意中,她眼前若隐若现一个红影,荼欢停了下来,塔轻轻走上前去,大声问一句:“是谁!”
红莲宫清净已久的明儿听到人声自然是兴奋不已的,她拼命的用手臂划船,跑到了岸上,可是四面是山,一个出口都没有。她侧耳趴在山侧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见荼欢慢慢靠近,游丝向前刺去,一个结界竟然开始浮动......在明儿听来,游丝触动结界,如同惊雷一般。
荒野灰雾,竟然还有另一个世界......
荼欢收起游丝,迅速波动琴弦,一道琴音向结界攻击而去,结界轰然碎裂,红莲宫赫然出现在眼前。红莲宫内突然变成了黑夜。
荼欢飞起越过山巅落在了明儿的身后,明儿缓缓转身,见一陌生人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
明儿摇摇头说:“不,我是说刚刚在外面说话的人。”
荼欢见她没有什么恶意,便慢慢靠近她:“你是这的主人?”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醒来就在这儿了。有个很好看的哥哥让我在这等,等红莲开了。”
“红莲......”荼欢迅速转身调入湖中,她急切的游入湖底,果然,是红莲子,可解毒王之毒的红莲子,只是,这莲子也才刚刚发芽而已,现在辰洲中毒之人早快死绝了,等到红莲子成熟,恐怕辰洲早已无生灵......师父苦苦经营的辰洲成此番场景,他定会难过,他要回来了,我不要让他失望。
荼欢冲出水面落在明儿面前:“能种出红莲子的人,不多见。”
“你是在夸我?”明儿笑着问。
“是啊,我还要求你呢。”
明儿笑着问:“为何要求?”
“因为......”荼欢慢慢靠近明儿,明儿忽然感受到一种压抑,“要别人的命,总不能那么直接吧......”
“你......要杀我?”明儿皱着眉,随着荼欢的步步逼近而后退。
“对啊,所以我求你,别挣扎,免得毁了你干净的心血!”游丝绕住了明儿的喉咙,本性使然,明儿握紧游丝,用力扯断,双拳间,白雪飞舞......
“猎血......已至灵极的猎血.......你是寒川狼女?”荼欢惊异的问。
“你要杀我,我不接受你的请求!”她双目清澈,根本无视荼欢的盘问。荼欢若凭实力是无法对抗寒川狼女的,好在她手上有天相琴。荼欢邪魅一笑问道:“即然你很能打,我就不能再征求你的意见了......”
荼欢轻轻挽出天相琴中的神丝,神丝出琴紧紧绕住了明儿,任凭明儿怎样挣扎,那神丝不动分毫。
“别挣扎了,若这丝断了,你也会没命,我可不想浪费那么好养料。”荼欢提着明儿落在了蓬舟上,船头轻摇,荼欢将明儿悬浮在水面上,游丝瞬间穿透了明儿的心脏,血顺着游丝滴到湖里,一滴滴如那红莲晶莹的种子......
“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没人知道就死了,那个大哥哥还没来看我......”明儿脸色渐渐苍白,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薄弱。
“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你要认命。”荼欢冷漠的安抚着明儿,与此同时,她狠狠的从明儿背后抽出游丝,血如泉涌,她收回神丝,明儿沉入湖底......
红莲一株一株的涌出,而每一个红莲都没有长莲心......
荼欢气急败坏:“为何会这样!”她割下所有红莲一个个翻找,一个都没有......
明儿痛的闭上了眼睛,那颗她称为星星的种子也就此破灭......自此,毒王之毒再也解药。
“为什么?为什么,纯净心血灌溉,红莲子为何不结!”荼欢站在蓬舟上,无所支撑。
红莲宫突然地动,轰然破碎,荼欢跃入云端,而明儿的尸首却落在了大地上,如同草芥。
“你的百人大阵少了一个,你的狼牙月最后一道屏障,没了。”魇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悲痛说出这句话的,他的胸膛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好疼,又无法言说,他轻轻的抱起明儿的尸身,她轻的像一片云。
九道生站在魇卿身后,他没有勇气去看一眼那个小小的脸,他怕袭来的伤痛似粉身碎骨般......
魇卿转身,抱着明儿一步步靠近九道生,九道生微微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步步后退,突然他停住了,魇卿停在了他面前,明儿冰凉的手突然滑落,垂在九道生眼前,九道生的泪像一粒粒火星,在他身边燃起......
“明儿......”堵在心口的千言万语像是大山前翻涌的洪流......
“师父!”荼欢抱着天相琴兴奋的朝九道生跑来,她多想抱住他,可到了他面前,也只能止步于礼,“师父......你回来了......对不起,我没能找到解毒的红莲子,辰洲才是此番模样......”
九道生看都不看她一眼,眼中尽数是对明儿的愧疚。
“师父认识她?”荼欢惊异的问道,心已然凉了半截。
“我与她相见恨晚,半生都在错过......她生不逢时,我时机不当......”九道生低沉一语,就像是冬风离去春风来,只刹那相见,相隔四季,遗憾累累......
荼欢低下头抱紧了天相琴:“师父何必如此,时机不当,就算不舍又如何,得不到的永远不属于你。”
无意中,魇卿发现了明儿胸口点点血迹,红衣之上,十分不显眼,他看了一眼自己怀抱明儿的手,早已血迹斑斑:这伤......
“请问姑娘是谁?与明儿的死是否有关?”魇卿看着荼欢,言语不容质疑,不容闪躲。
“我乃惊穹鬼尊弟子,司命堂主,断。”这个身份仿佛令她骄傲无比。
“明儿的死,是否与你有关!”九道生继续发问,荼欢惊异站在原地,仿佛惊吓一般看着九道生。
“师父......天泽宫下,纪律严明,为了辰洲,牺牲必不可少。”荼欢尽可能的义正言辞。
千眼剑出,雷霆现,乌云间穿梭着闪电,而荼欢心中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个明儿,是谁?”
九道生抛出千眼剑,一道红光穿透了荼欢的胸膛,天相琴落地而碎,荼欢也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她满心的心思也没有说上一句,她满心的期待换来了永远的终结。面具终于无法再挂在脸上,面具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吸引了无处安放的灰尘......九道生终是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九道生收剑转身,不再看魇卿与明儿:“你带她走吧。”
魇卿的手中慢慢开出一朵漠溟之花,火牡丹。
“她食冰血牡丹长大,一身灵气未散尽,这花能救她。”
“你甘心要我作恶?”
“我比你好多少吗?我非善类,也非恶人,我只想她活。辰洲之生灵与长殿上的烟气是一样的,都是哥哥用来压制我的手段,他忘了,一个人坚守的本性就像活在自己独有的世界里,他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两个世界。”九道生说道。
魇卿带着明儿离开了,走的很快,九道生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我终究是要离开的人啊,我没有魇卿洒脱,也不会像他一样不顾一切只为心之所往。长殿的香气积累心中太久,再也无法做回自己了......明儿......我的生命没有尽头,也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生命,若我能重来,我有来世,我干干净净的爱你......”他仰着头,泪从眼角滑下,渗入丝丝白发,他自言自语着,像是眼前有个人,他吐露的心声有人听到一样。
漠溟之花上燃着火漠溟之火,燃烧辰洲生灵,来换明儿一命。这是恶,自私的恶。毒烟席卷辰洲后,云极幸存者寥寥无几,生不如死。这一朵花燃起的火是一种解脱。
魇卿用漠溟之火烧了整个云极......
绝境里一些生命的陨落换来了明儿的重生......
魇卿在火海里紧紧抱住了明儿,那不知所措的她以为自己睡了沉沉的一觉。
明儿伏在魇卿胸口,轻轻问了一句:“红莲开了吗,星星结了吗......”
魇卿只是抱着她,踏着冰凉的火,不甘松开半分。
刹那间,漠溟之火染遍整个辰洲,昔日流离失所之人的避难之处,如今变成了漠溟炼狱。
玉峰山上,饮霄立于火海与沧海之间,他见一个血红的影子在火海中向自己靠近,三步之远时停了下来。
一颗晶莹之珠浮现在九道生掌心,他伸出手臂,此珠落在了饮霄眼前。
“沧流一族珍藏许久的元石,太一明月氏一直寻找的天洞五星石......你为何交给我?”
“我把此物还给还声,那个蹉跎了我所有记忆,被我称了百年哥哥的人。”他冷峻的眼神,像个隐藏杀气的陌生人。
还声浮出饮霄的身体,立于火海与九道生相见。
“在这里,你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活着了......”
“你终是把辰洲变做了漠溟炼狱......”还声遗憾道。
“到底漠溟界线在哪里,还是根本没有界线......”
“你说什么!”还声目光带着敌意。
“宇宙之大,何处不是漠溟......尔等不过沧海蜉蝣,一朝得道,便自以为宇宙皆在你等鼓掌之间,殊不知朝生暮死......”
“难该本性!”还声气愤道。
“漠溟本就是我的,而你改了懦弱本性又如何,这宇宙滔天的恶,到底是谁作的!我的剑染了血,而你早已被仇恶万箭穿心!”
“惊穹住口!”还声怒道。
“惊穹是你给的名字,他随着你造就的宇宙覆灭了。我是自漠溟而生的九道生,你眼中的万恶不赦之人。”九道生祭出千眼剑握在右手,他冷冷的看着还声道:“你,还声,鸠占鹊巢,今日我便杀了你,夺回漠溟!”
还声怒道:“你敢!”
此时,九道生身后飘浮起千万黑色油纸伞,而油纸伞中,饮霄冷漠的看着孤立无援的还声:“这次,我站在他身后。”
无数金色丝线纵横交错成铺天盖地的丝网,无数金色丝线穿梭网间,向刺向九道生与饮霄的乱箭,黑色油纸伞瞬间被粉碎,两人只要轻轻一动,便会被金丝撕碎。
九道生血红的眼睛像千尺的冰,身体透出冰凉的火焰击碎了道道金丝......火海变成了白色的火焰,沧海被冰封如同时间静止一般......
饮霄站在他身后,心如止水,他相信他,无论生死,都信。
还声惊异于那灼心却又冰冷霸道的力量:“掩星......灵极尽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