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敏诺回到长青台后不久,她身边的宦官便从外面进来,附在她耳旁悄悄说道:“娘娘,大王刚才离开时吩咐祝宫正去传于大夫到无忘殿议事。”公孙敏诺并没有吩咐他监视夫差,他是偶然听见的,想起公孙敏诺希望大王不要再去查这件事,所以他便禀告给了她。
“于司寇……”以往若是公孙敏诺劝说夫差,他必定会听,可是在这件事上夫差竟然一分薄面都没有给她。公孙敏诺小声嘀咕:“您……是不相信我吗?”
于司寇是掌管刑狱和纠察的官员。夫差把这个案件交给他,看来是想要动用刑法让他们吐些东西出来。于司寇刚正不阿,落到他的手里,这案件就算再麻烦,也能撕出一个口子。
“娘娘,奴才斗胆问一句,您为何不想让大王去查梧桐园毒菌菇一案?”那个宦官问道。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退下吧!”公孙敏诺的脸上此刻已经没了以往温和的笑容,而是被王后的威严所替代了,可是此时的威严看起来却让人心疼不已。
那个宦官退下后,公孙敏诺让殿内的人也全部退下了,打算小憩一会儿。头枕在右手上,微微闭眼,仪态端庄……
“娘娘……”王后身边的宦官在门外唤道。
公孙敏诺缓缓睁开眼睛,伸出右手中指,轻轻揉了一下头部的穴位,才开口道:“什么事?”
“娘娘,太子殿下和紫玉公主来了。”
公孙敏诺这才将眉头舒展开,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后认真理了理衣裳,起身走到主殿上坐了下来,道:“让紫玉和友儿快些进来吧!”
宦官打开门,弓着身子,然后他们便先走了进去,随后伺候王后的一众人也走了进去,太子友和公主紫玉则跪在地上向公孙敏诺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跪在左边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带微笑,但是却依然可以看出眉间的英气。右边跪着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容姣好,十分可爱,从她的笑容可以看出,这一定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
“都快起来,紫玉,我早就说过,若无外人,你便不用对我行礼,怎么不听话?”公孙敏诺假意责怪她。
紫玉跑到公孙敏诺身旁坐下撒娇道:“母后,若儿臣不向您行礼,太子哥哥可又要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
太子友笑了笑,然后给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
“哦?是吗?那母后替你教训他好不好?”
紫玉到底还是年纪小,太天真,信了她的话,拉着她的手说:“不要不要,母后,你不要惩罚哥哥,哥哥对紫玉可好了。”
太子友道:“母后,这丫头如今可是鬼灵精怪着呢!日后我们怕是都管不了她了。”
公孙敏诺刮了一下紫玉的鼻子,说道:“那又何妨,紫玉现在可是吴国唯一的公主,任性一些也没关系。”
紫玉的母亲是玉夫人的贴身婢女,在夫差还是公子的时候,因为与王后闹了别扭,赌气喝了许多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宠幸了那个婢女,而后便有了紫玉,只是那婢女福薄,连紫玉的一面都没有见着就死了。夫差念及紫玉,于是追封了她一个夫人,谓曰:旻夫人。一取谐音谓之怜悯,二取其字意秋天谓之虽凄凉早亡,但留下了紫玉。公孙敏诺可怜她没了母亲,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所以便将她弄到自己身边宠着,如今虽然才九岁,但是在王宫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个宫殿,经常是自己的宫殿待两天,在长青台待大半个月。公孙敏诺十分宠溺紫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反倒是太子友,公孙敏诺对他十分严格,少了几分慈爱,不过也怪不得公孙敏诺,谁让太子友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从出生便被寄予了厚望,纵然公孙敏诺想宠着他,也不能。紫玉和太子友儿时便在一起玩,所以感情深厚,谁也不嫉妒谁。
太子友自小便跟着伍子胥学习武功谋略,自夫差当了大王之后,他便开始学习为君之道。小小年纪便自立府邸,不再与王后同住。
紫玉每每听说太子友要来长青台,她就会早早的打扮好,然后去拦截太子友,再与他一同去拜见王后。
夫差只有紫玉一个女儿,所以对她十分宠溺,从不曾有过半分责骂,凡事有求必应。但是紫玉与他却不甚亲近,反而有一些生疏。
“母后,儿臣听说了梧桐园的事,儿臣想,那不过就是一个越国女子中毒,但是父王却如此看重,甚至亲自查案……”太子友得伍子胥教导,一定要提防越国,防止他们卷土重来。当年夫差要放勾践归国,太子友也劝阻了一番。如今夫差看重西施,他本以为不过是一女子,兴不起大风浪,可是自从发生了梧桐园一事后,他改变了看法,觉得这几个越国女子绝非省油的灯。若真让她们入了吴宫,那可能就真的应了伍子胥的话了,太子友心怀天下,自然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宫里人尽皆知,公孙王后说的话,夫差都会放在心上,并且大多都会应了她,所以太子友便想让公孙敏诺去劝说夫差送几个越国女子归国,万不可将她们纳入宫中。
公孙敏诺听出了太子友的意思,笑着说道:“友儿,你父王并非昏庸之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你莫要去违逆你父王,母后也不会去,你忘了当日那几个越女是如何留下来的了?”
太子友曾问过公孙敏诺,为何要留下那几个越国女子,公孙敏诺只摇头笑笑,并不答话,这其中的理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太子友明事理,听公孙敏诺如此说,他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坐在一旁与王后和紫玉说话,他们聊的很开心……
“娘娘,冯丽夫人来了。”那个宦官走进殿内说道。
紫玉哼唧了一声:“她来做什么?”
“紫玉,不得无礼。”公孙敏诺小声训斥了她一句。“让她进来。”
宦官退出去后不久,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就走了进来,一双丹凤眼美极了,走路姿势并不端庄,反而略显跋扈。
她向公孙敏诺行了一礼道:“拜见王后娘娘,请王后娘娘安。”接着她又转过身子,朝着太子友微微俯首,道:“太子殿下。”
太子友亦微微俯首,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冯丽夫人又转身朝着公孙敏诺跪着。
“起来吧。”公孙敏诺温和的抬手示意她起身。“赐座。”又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安排她坐下。她却连恩都不谢就席地而坐,好似是自己的宫殿一样。公孙敏诺也不恼,她一向如此,欺的就是王后脾气好,不与她计较。但是后宫中若别人敢如此,公孙敏诺定然是不会让她轻描淡写而过去的,由于冯丽夫人育有一子,乃是公子地,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她坐下后没过多久,就有侍女上殿给她奉上了茶:“夫人,请用茶。”随后退下了主殿。
公孙敏诺静静的品着今年的新茶,举止优雅,一句话也不说。冯丽夫人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定然是有事,所以公孙敏诺在等她开口。
看冯丽夫人的样子,是想让公孙敏诺先开口,于是二人开始比起了耐心,太子友依然有条不紊的坐在那儿,看着她们二人,倒是紫玉坐不住了,道:“夫人,您来母后的长青殿所为何事?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太子友咳嗽了几声,示意紫玉不要说话。
冯丽夫人尴尬的笑了笑,道:“王后娘娘,我看大王对梧桐园中的那几个越女甚是喜爱,如今不过是一个婢女中毒,大王都如此看重,那王后还了得。”
公孙敏诺笑一笑,并不答话。冯丽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娘娘,我觉得您劝大王不要再去查那个婢子中毒的决定是对的。”
公孙敏诺突然抬起头,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浅笑,说道:“冯丽夫人,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但是,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想必你心中有数。我奉劝你一句,日后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丽雪轩,多陪陪地儿,千万不要做出让大王伤心的事……”公孙敏诺故意将地儿二字说得重一些。冯丽夫人听到后十分不满,脸色难看极了。但是王后都开口让她离开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退出了长青台,气冲冲的走回了丽雪轩,在路上时毫无顾忌,与旁边的婢女抱怨公孙敏诺,说了她不少坏话。
紫玉与太子友离开之后,公孙敏诺的婢女问道:“娘娘,您今日为何一分薄面也不给冯丽夫人,往日无论她如何无礼,您也不曾这样?”这婢女总是喜欢问公孙敏诺问题,但是公孙敏诺也不生气,不怪她无礼。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公孙敏诺又拿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两眼空洞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什么事。
那婢女虽然机灵,但是却一点也看不懂,反倒是那个宦官看懂了不少,眼神示意那个大胆的婢女不要再问公孙敏诺。
夫差将梧桐园一案交给了于司寇,他经手没多久,整个案件就好似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