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尽,初夏来临,姑苏的气候却也并不怎么炎热,只偶尔有些闷。西施的身体如今是越发的好了,比起当初在苎萝村时要好得多。
郑旦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如今终于又可以去四处溜达玩了,往日因为西施的身体,她就一直闷在宫中,很少出去。如今一切雨过天晴,她当然得盘算着……
夫差曾赐给西施一块令牌,就是怕她在宫里闷坏了,所以特许她可以持令牌出宫,但是她出宫至少得带着两名侍卫,让他们贴身保护。西施不喜欢四处走动,便把令牌给了郑旦,让她尽管出宫去玩。
今日一大早她便往宫外去了,这令牌乃是如大王亲临,郑旦拿着令牌去王宫大门时,可把那些侍卫吓到了,还以为夫差出了什么事儿。郑旦顺利的出了宫,她出了宫却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于是她先去酒楼里品尝品尝王宫里没有的东西,再去茶楼里听听书……
这茶楼里的说书人胆儿也大,竟然在说伍子胥。
“……且说那伍相国,原是楚国人,他当初为了逃离楚国,为了家国大义,一夜白头,然后顺利来到了吴国,但是,这一夜白头可不是忧思家国所致……欲知后续,且听下回分解。”那说书人喝了一口茶,看着那些人,想来效果不错,吊着他们的胃口,不愁下次没有茶客……
郑旦没听见后面的,也没有听见前面的,郁闷极了,于是她找到那个说书人,让他给她讲后续,那说书人本是不愿意的,但是郑旦给的钱多,他便妥协了。郑旦最后得出结论,伍子胥的满头白发乃是因为一个女子,叫做栀子夫人,其实栀子夫人是别人给起的,因为伍子胥极爱栀子花。
“栀子夫人,那日我在他府上醒来,的确闻到了栀子的香味,还有那个房间……”郑旦一边走一边想,最后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相国府外面。她当然不敢进去,只得绕开“栀子夫人……是他的夫人吗?可是也没听说他有夫人呀!一夜白头……他这些年来,身边没一个女子。”郑旦走着走着居然又走到了相国府。
“我真是疯了。”郑旦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立刻回了王宫,她打算晚上的时候来相国府一探究竟,反正相国府守卫很少,那间屋子又极其偏僻……里面肯定有秘密。
天快要暗下来时,郑旦交代了西施几句便再一次拿着令牌出宫了,她着一身暗紫色便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呢,虽然她的确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她在相国府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子时,这个时辰,想来里面的人都休息了。她轻松的翻上围墙,四处看了看,没有人,于是她跳了下去,往那间屋子而去,殊不知,院墙边的那颗大树下站着一个身影……他早就发现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就一直等着,他以为是去他书房偷重要机密的人,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她。
伍子胥一路跟着郑旦走到了那间屋子附近,伍子胥知道她要进去时,眼睛顿时变得猩红,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的……这间屋子虽然地处偏僻,也从来没有人打理,但是却无人敢踏足一步,里面也确实有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用极快的速度走到郑旦身后,在郑旦抬手打算推开那扇门时,伍子胥的右手搭在了郑旦的肩膀上,这一秒钟内,郑旦心里冒出一万个恐怖的念头,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看过许多鬼怪故事……
“啊~鬼啊!”刺耳的尖叫声遍布整个相国府……伍子胥的一身戾气也在这尖叫声中消失了,他一时间觉得十分窘迫错愕。
府内的家丁婆子婢子们全部都起来了,整个相国府一时间变得明亮无比。
郑旦转身瞧见是伍子胥,她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回到了原位置,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声嘀咕:“还好还好。”
那些家丁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倒是上次照顾郑旦的嬷嬷看见她后很高兴,热络得不得了,想上前去招呼她,但是被伍子胥一记眼神杀给挡了回去。
“全都下去!”伍子胥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下人们都离开后,伍子胥才开始质问她:“西施夫人身边的婢子,大半夜光临寒舍,不知是所为何事?”伍子胥一步步逼近郑旦。
郑旦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儿害怕,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理直气壮的说道:“听闻相国大人金屋藏娇,我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竟然比我,比西施夫人还要漂亮。”郑旦一本正经的撒谎,其实也不算撒谎,她的确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栀子夫人’。
伍子胥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姑娘,纵然吴国民风开放,也没人敢如此,于是他得出结论:越国女子粗鄙不堪。如今他对越国是越发的不满意了。
郑旦见伍子胥愣住了,便更加胆儿肥了,再上前一步,轻轻吹了一口气拂在伍子胥的脸上,伴随着初夏的微风……
“呵!郑旦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魄力呀!”伍子胥冷笑一声,退后一步,周身充满寒气。
郑旦傻乎乎的竟然只听见郑旦姑娘二字:“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记得我?”
伍子胥扶额,这还怎么对话……这些年来,他好久没有这样吃瘪了,不知道是该说她傻还是该说她毫无忧患意识。
“夜闯相国府,要么是杀手,要么是贼子,若是杀手,即可打杀,若是贼子,剁去双手。你是那种?对了,盗窃机密与盗窃财物不同,若是盗窃机密的话……那与你接触过的人都是乱臣贼子!”
郑旦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这可是伍子胥的府邸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我都不是,我是来看你的……我来向你道谢,那日谢谢你为我解围,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过去了这么久,这个解释显然上不得台面,连伍子胥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儿。
伍子胥好似在回忆是否有这件事,郑旦看准时机便往围墙跑去,最后成功逃离了相国府。在她准备逃跑时伍子胥就有所发觉,但他没有阻止她。虽然闯这间屋子比闯他的书房更令他生气,但是郑旦应该庆幸她闯的不是书房,否则,她与西施都将被视作越国细作。郑旦离开后还心有余悸,越发觉得那个屋子里有不寻常的东西,说不定里面有一个活的栀子夫人,或者是一具不朽的尸体……
好奇心被引发了,就一发不可收拾,她打定主意,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进去……她在相国府外的大树上闭目靠了许久,她再次睁眼时,天已经微亮了。她回到王宫后,径直回了她的寝殿,走到床边,然后倒头就睡着了,昨晚确实把她吓得不轻,她明确感觉到了伍子胥身上散发的杀气,如果她不是大王宠妃身边的得力婢女,那么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郑旦昨天说过她要在宫外玩,不回王宫,可是西施还是很担心,倒不是担心宫婢外出不归会受罚,因为有西施顶着,郑旦不会被罚,西施是担心郑旦没有在吴国宫外待过,怕她出事儿。刚才如冰告诉她郑旦回来了,她的心才放下,只是如冰看郑旦的样子不太对劲……
西施走到郑旦的寝殿,扣了扣门,没反应,西施赶紧推门而入,见她倒在床上,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过去叫她,郑旦迷迷糊糊的道:“夷光,别闹!”此番还好屋内无其他人,不然这声夷光可就惹祸了。
“郑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西施将她扶正,盖上被子,笑着说道。郑旦太困了,没有应她,她便离开了。
西施的身子越发好了,心绞痛也不再反反复复的,只是她隐约觉得那药没那么简单,是药三分毒,哪能那么快就治好自己的病,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不适,所以她也没有多想,现在越国那边也没有再给她出难题,让她为难,所以日子倒也过得惬意。她如今对待夫差,也不再似往日那般疏离,倒是有了几分民间夫妻的样子,偶尔会想起范蠡,不过没有那么伤心难过了,她和郑旦的家人如今过得很好,她已十分知足了。她来到吴国的初衷是为了越国,为了范蠡,可是看到如今的情形,她只觉得好笑,她有些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