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罗斯
新兴民族一般历史都短,思维也比较简单,但是他们对刺激物的反应却很迅速,他们很难抑制自己的冲动。但文明程度高的民族就不会冲动,他们能抑制并打消最初的动机,他们习惯在思维中找答案,而不是在印象中获得。
他们的才智源于复杂而不间断的刺激产生的持续意志力组成的合力,这种类型的人只有做好最终计划后才会开始行动,并且在他行动之前就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他的感情不像草叶那样易燃易灭,而是像能将铁熔化的熊熊火焰一样保持持续的温度。他的行动不是随兴而至的念头,而是深思熟虑的决定。他的意念不是犹疑不定拐弯抹角,而是平稳有力持之以恒。
社会越来越复杂,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小心谨慎,科学越来越进步,以至于做什么也必须深思熟虑,这种稳重而可靠的人越来越为社会所需要。
现在,中国人突然集体性地转向了这种类型,他们现在绝不会有热情如水或勇往直前的行动。他们对感情进行理智的思考并懂得如何隐藏以便蓄势待发,不再冲动鲁莽,不再轻易做出承诺,因为他们懂得做事要稳重而可靠。
夏威夷一位对人身保险做过考察的先生为中国人处世审慎的性格提供了强有力的解释依据。他发现日本人易受影响而且容易说服,尤其是在他得知日本人正签保单时,如果你告诉他他的朋友参加了保险,他马上就会预定一份更大的订单。但当一个月后纽约总部的订单来了,他们的兴趣就会减弱,按照保险公司的要求,必须预先付出一定数额的订金,他们才能领取保单。
而中国人既不会被甜言蜜语诱惑也不会被压制阻碍吓跑,他会把保险单样本带回家彻夜研究,以决定第二天是否购买保险,由于尚未获得任何利益,他会拒绝交付订金。第二天他考虑清楚了才去付保险费。之所以提出这一比较并不是在诋毁日本人,因为他们的才能举世公认,我的本意是想要说明中国人谨慎稳重不易受影响的性格。
正如希望苹果树能够在十月开花一样,中国人希望天才能够集中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相信古代的智者就是智慧的完美化身。
中国集体思维在他们实际生活和工作中是成功的。在它们的影响下,庞大的人口能保持稳定的秩序和一定程度的幸福,更为重要的是, 当这些观念向外延伸以扩大其影响时,它们从未遭遇任何能与之对抗的观念体系,直到现在。
中国文化一直在向外传播,直至所有的东南亚国家都对它顶礼膜拜。基督徒一度在中国繁荣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封府的犹太人丧失了他们的语言和宗教,除了相貌与中国人不同外,他们已为中国人彻底同化。
有一句话说得好:“中国是可以容纳一切外来事物的海洋。”几个世纪来,中国人发现自己是一个被层层包围的巨大物体中的一个小小的自足文化圈,或许几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会发现自己也是这样。
当小小的发现像一条潺潺小溪从巨大的实验室中流出;当人类的精华令我们为之激动不已且正在享用硕果累累的新发现时,或许不需减少其力量,我们人类的智慧会在健全而丰富的科学知识和思维体系中发展出毫不动摇的信念。
在马来国,中国人从死气沉沉的空气和受束缚的社会组织中逃了出来,他们是那么机智聪明,以至于没有偏见的白人开始把他们看成是智者。国内工程师会告诉你,二十到四十年内,当这些聪明的中国青年完成与西方青年同等水平的技术培训后,在远东工程和技术领域就不会再有高薪的白人专家的位子。
聪明的中国人已开始在上海学习玩这项游戏。据称,银行、航海、棉花贸易以及其他外国人赚钱的行业很快将落入中国人手中。有人认为,白人将无法在中国沿岸谋生,他们会像在日本那样被挤出,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我曾问过四十三个了解中国人思维方式的教师、传教士和外交使节:“你发现黄种人的智力与白种人一样吗?”除了五个人外,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是”。一个曾从事过传教士、大学校长以及使馆顾问等不同经历的汉学研究家的说法令我吃惊不已:“我们中大多数在这儿待过二十五年以上的人开始感到,黄种人是正常的人类类型,而白种人只不过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
他们普遍认为,要是把中国人的头脑用西方的艺术和科学武装起来,他们的智力与我们不会有什么差别,尽管有人认为中国老百姓和知识阶层在能力上的差别比西方的要大得多。
有意思的是,在“中央王国”生活了较长时间的优越的白人在如何为其政府效劳这一点上常变得极像中国人。有人就抱怨罗伯特·赫德爵士简直是个中国佬。据说许多在中国服务的领事官员支持以中国人的方式看待问题而反对西方人。
似乎东方文明正一点一点地进入、渗透、并占有他们。他们在那些较有修养的中国人身上发现了比他们白人更丰富的知识,更宽广的胸怀,更富哲学意味的忍耐力,这似乎是对那些性急、鲁莽的西方人的嘲弄。
问题的本质主要在于:由于美洲的发现,西欧白人占领了西印度、美洲、澳大利亚、非洲、海上群岛和南部亚洲,而他们的东欧兄弟则占领了亚洲西北部和东部。白人在扩张中遇到了几百种此前对他们来说一无所知的种族和民族,但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他们从未碰到任何一个能与其军事优势抗衡、文明程度比他们高,或政治与工业组织自行独立的民族。
现在,三百年过去了,由于这样的经历,白人已习惯于把自己看成是这个星球上无须争论的统治者,他结识了亚洲东部这些或许与白人一样有才干而且会威胁他进入他已为自己规划好的版图的人。
无论如何,未来文明的承受者和推动者将不再是白人,而是白人和黄人,对地球的控制权将不再是在一方手中,而是在两个种族手中。
实际上,所有能理解认同另一个民族的在中国的外国人都成了中国人的朋友。他们不是像对日本人那样,为其优雅的礼节、细腻的情感或优美的艺术所吸引,而是被他们稳定坚实的人格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