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方界稍有成就的修士都收到了日门掌上明珠朱玺和卿尘子印徽的结契典礼请柬,这些人里自然包括星门新上任的门主轩辕萤。
这日她心情甚好,裹了玄黑色的罗裙,松松懒懒地躺在星极宫大殿的屋脊上,裙上缀满了美玉琳琅,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恰似黑夜的星辰,衬得肌肤莹润雪白。她眯着眼睛看着太阳,面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刚入星门的小童子跑了过来,叫道:“门主,门主,有信到了。”
“哦?”她有些纳罕,难道方界里终于有人知道她成金睛了,她召了一缕凉风,送她下了房梁,如一只黑羽蝶翩翩落在童子跟前。
不知见识过了几次门主的术法,童子还是如第一次看到的一般,眼睛一眨不眨,惊奇又敬仰地屏息看着门主绣满了星图的精致裙袂在空中轻轻浮动。
是日门的书信。
她随意撕开了点漆印,那封纯白的信笺一下子吹满了气,鼓成了包子状,接着从信封的撕口处不断飞出亮晶晶的碎片和五彩的花瓣,它们轻盈地飞到半空中,扭曲成一个个文字,在轩辕萤的脸前闪动着。
她瞥了一眼边上的童子,他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活泼的书信,不免看呆了去,两只手愣愣地举在空中,格外可笑。
日门真是大手笔,就连这么一封宣告朱玺和印徽结契的请柬,都弄得这么大张旗鼓。
轩辕萤觉得无趣极了,眨了眨那双流金般的美丽眼睛,半空中那些五彩缤纷的文字纷纷烧成了灰烬掉了下来,童子急忙拿双手去接,只落得一手的灰。
轩辕萤看见了童子抽了抽鼻子要哭不敢哭的脸,觉得十分好笑,说道:“罢了,就去一趟看看有何妨?”
童子的脸上扬起了惊喜天真的笑脸,看着门主,轩辕萤却假装看不见,她不自觉伸手抚着那双醇似琥珀的金睛的眼角,眯眼看着太阳,心里盘算着:如今我已是金睛,不知再吃一对银睛会如何?金睛之上又会是什么层次呢?
再者,也该去和老朋友打个招呼了。印徽,我欠你许多,可我不是什么有恩必报的好女子,倒是你和朱玺在日极宫对我如何,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此番去日光城,我必要讨回个脸面来。
她是方界独一无二的金睛,这天下和这天下的人,自然该受她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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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说月门中剑术最高强的印徽正在日光城后,月门上下几乎都要疯魔了。
先是小师妹荧火和印徽在回到月门的途中就双双不见,再是回了月门后,代行门主之职的太阴长老留下寥寥数语也走了,再无音信传来,甚至还有传言,他被星门之主击毙,一条全尸也没留下,转眼月门上下群龙无首已是好几个月。
如今整个月门几乎都要溃败了:几个偷奸耍滑的弟子趁着长老不在,几乎搬空了整个月门的贵重之物;新进的童子们无人照料,嗷嗷待哺,竟冻死了好几个;负责采办、洒扫的弟子一日懒上一日,供上来的货物是连猪狗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劣等货色。
何止是月门,它倚靠的月光城也几乎陷入了绝境。再没有修士愿意出来帮百姓铲除吃人的妖兽,城内城外的居民都奔逃四散,不过几日,月光城就走了数万人,城里的街道巷尾空空荡荡,只剩了破破烂烂的几个店招子随风飘荡。
所以,当一些良心尚在的月门弟子们得知他们最敬仰的大师兄印徽在日光城时,共同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要去日光城,请大师兄回来当月门之主。
不管是磕头还是强绑,他们都要请印徽回来重新主持公道。
“如今这情况,几位师姐妹也没办法为我们准备什么物资盘缠,食宿我们尽量都在路上解决,找到大师兄是头等大事,你们可明白?”印琥背着剑,穿着一袭月白的短衫,面容严肃地对几位师弟说道。
细看月白的短衫,是打了补丁的,不过如今的情形实在没法计较那么多了。
另一边的辰门,情况迥然不同。
辰门虽是实验室精心营造出的假玄门,但一应人手,城池,宫墙四角俱全。
只是城里熙熙攘攘的人是全息投影,城池是泡沫架子,一碰就碎,宫墙倒不似作伪,一个穿着白袍的短发少女正靠在宫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饮料,翻看那封请柬。
辰门之中是另一个空间,空间之上有开合玄术的壁垒,平时实验人员在这个空间时,空间会自动关闭玄术壁垒,从方界里进来的任一样物件,都会自动地脱去玄术,还原成最原始的数据。
这样既保证了实验室里正常实验人员的安全,也方便他们记录实验进度。
一个男人走到她的面前,一声也不说,两只手指轻巧地拎走了那封请柬,待看完内容,两条眉毛皱起的眉峰拢成了深深的沟壑。
他轻叹了一声:“看来还是要去一趟,趁这次机会,把一号和七号实验体都回收了。”
短发女子粲然一笑,把饮料随意一放,利索地从白袍的侧口袋里抽出一根黑色的细长棍子,叼在嘴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相貌平平,唯独闭上眼睛含着烟的时候,让人觉得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眼角间染了几丝成熟女人的魅惑风情。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的疲倦似乎都消失了,她问道:“你打算让谁去?前不久你刚把呆在实验室里时间最长的李俊炒了,现在所有人都忙着写总结报告,再加上去回收就要徒步走去日光城,怕是不会有人想做这种累活。”
他说:“没关系,我和你去就可以了。”
短发的女子指着自己,夸张地叫了一声:“哈?我和你?大导师,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刚刚接手七号的实验体,不像你这么闲,在每个世界逛来逛去的。我真的很忙,拜托你看看诶,这么短的头发都要秃了!”
他看了她一眼:“是吗?如果你真的很忙,就应该忙着改你师弟们的论文,我看你还有空出来摸鱼抽烟就知道你平时在忙什么了。石玫,我是认真的,这一次你真的要陪我去,不光是为了回收实验体的问题,我还想弄清楚几个事。”
石玫和他对视了几秒,终于败下阵来:“好吧,那你到时候要请我吃饭。”
他颔首道:“这是自然,就在共和国中心的顶楼宴厅如何?”
短发女子笑逐颜开,揶揄道:“你可以呀,看不出来你一副闷葫芦的样子还这么会哄女生,那里的座位连我都订不到呢,话说,你都单身多少年了?我们都已经毕业三十年了吧,你居然还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把我孙女介绍给你认识?我不介意的哦~”
他警告地看着她:“想要吃饭的话,就乖乖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