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谢长安召集众人后,先是宣布了他对张百良挪用通络花一事的处理,撤了他的镇长职位,交由张柱接任,并且逐出瓶峡镇。再大略说明了一下人员失踪一事,安排张柱明日就带人进宝瓶峡采药,并让他派人前往无极观让清源过来,便离开瓶峡镇。
不提镇上凡人的种种心思,谢长安回到木阁后开始静心修炼,这还是他进入往生珠内部空间后的第一次修炼,吞噬了邪修的元神,这元神的功用或许在灵海境还没有太过明显的作用,但等到了神府境,这元神的作用就会无限扩大。
刚沉入心神准备修练的时候,谢长安脸上神情突然大变。
在意识深处,赫然有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泊存在着。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这湖泊是什么,这是识海!
但他明明只是一个养气修士,怎么可能开辟出神府境的识海。
灵海境修士修腹中幽府。神府境修士筑胸中神台,开紫府识海。仙台境修士贯通天地铸仙桥。每一个境界都对应着不同的修炼。而此刻,在谢长安身上却打破了修仙界的铁律,未贯通神台就开辟出了识海。
再联想起往生珠的炼器传承,吸收元神吞噬记忆的功效,谢长安喜忧参半。这种种神异的功效,哪怕一种都是堪称逆天的机缘,此刻却一股脑的被谢长安获得。这天大的机缘背后,谢长安只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仿佛在注视着他。
而就在谢长安浮想联翩之时,又有了新的发现。在识海之湖的中央,他发现有一座白色玉台静静悬浮着,诡异的是,在玉台上无数血色花纹缠绕,组成一个玄妙的符箓图案。
还未及多想,谢长安便觉得一股巨力猛然向后拉扯,瞬息间便脱离了识海之湖,从入定中醒来。
醒来的谢长安神色阴晴不定,可未待他回过神来,他只觉得额头处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个黑洞,正源源不断的抽取着他的气血。
谢长安大骇之下,急忙收束心神,运起金石真气,可生命元力的流失没有丝毫减缓,短短片刻,谢长安就从身体深处泛起一股虚弱之感,同时他还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在逐渐的变灰。顿时,他眼中寒光一闪,这是寿元流失的征兆。
无论谢长安如何尝试,这寿元抽取一直在坚定的进行,一炷香不到,谢长安便满头白发,神容枯槁。
终于,就在谢长安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就要被生生抽取寿元而死之时,额头黑洞仿佛吞饱了一样,停止了抽取寿元。谢长安顿时萎靡倒地,浑身冷汗淋漓。
足足过去了数个时辰,谢长安才勉强恢复一丝气力,挣扎着爬起来。只是稍微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谢长安便如遭五雷轰顶,久久无法恢复。一炷香,他竟然损失了二十年的寿元。
他状若疯狂的拼命内视,妄图寻找这寿元流失去了何处,可额头的黑洞却毫无踪迹,如果不是此刻身体的虚弱提醒着他,他都会以为额头的黑洞从未存在过。
半晌,谢长安终于颓然放弃,双目无神。
良久,他取出往生珠,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往生珠。看着往生珠,他的眼中开始浮起一丝滔天的冷意。
。。。。。。
十日后,依然还是木阁内。
静静盘坐着的谢长安正在专注的修炼,天地灵气在聚元夺灵盘的作用下,近乎海浪翻涌一样汹涌注入谢长安的幽府。直到经脉隐隐作痛以后,谢长安才停止修炼,睁开双眼。
没人知道这十日谢长安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此刻的他,神光湛然,枯槁的神容已恢复如初,一头白发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他的双眼中一片近乎死寂的漠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如雪的气势。
就在这时,木阁外传来清源的声音。
听到声音,谢长安身上的气势才缓缓消退,只是眼中的淡漠却根深蒂固。
他手一挥,张开木阁外的法阵,淡然说道:“进来吧。”
木阁外的清源微微一愣,总感觉这谢长安的声音里带着冷意,旋即想到什么,不禁脸上忧色一闪而过。
进到木阁内的清源对谢长安的托大仿佛毫不介意,脸上的忧色也是消失无踪,一脸笑容的说道:“打扰道友清修,还请道友莫怪。”
谢长安依旧淡淡说道:“无妨,请道长坐下叙话。”
清源不以为忤,坐下说道:“不知道友此次相召可是有事要吩咐清源。”
谢长安闻言也是沉吟了一下,这清源修为比他高,可面对着谢长安近乎倨傲的淡漠,毫不在意,相反姿态放的极低,甚至带着点谄媚的意思。
若放在十日前,面对着这样的清源,有些话或许十日前平和的谢长安也就无法说出口了,不过现在谢长安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而且身为天上宫门人,即使面对高一阶的修士他也有这样的底气。
“宝瓶峡一事我已调查清楚。”说着,取过那个装修邪修尸体的储物袋,扔给清源。
清源接过储物袋,不解的看着谢长安。
谢长安平静道:“道长先看一下这储物袋内的可是贵观弟子的尸身。”
“尸身?!”清源一惊,急忙查看了一下储物袋,当看到储物袋内的尸体后,以及那几枚玉简,不禁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没错,这确实是敝观弟子明恒。”
“看来我猜的没错。”谢长安道。“道长可曾留意道贵观弟子身上残留的气息。”
清源闻言再次愣了一下,随即便细细查看起来,片刻后,他迟疑道:“这尸体的面貌确实是明恒无疑,只是这尸体上面的气息却带着股血气?”说着,抬起头看着谢长安,苦笑道:“还请道友解惑。”
谢长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道长就不问问贵观弟子的尸首为何在我手上?”
清源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早在明恒失踪之时,老道就猜到明恒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他性子孤傲,行事肆无忌惮,若不是身亡之故,此地早已被他搅的风风雨雨了,又怎会毫无踪迹。”
看着谢长安似笑非笑的神情,清源再次沉吟道:“道友出身高门,行事自有章法,老道相信道友不是嗜杀之人,明恒之事应与道友无关。说来,老道还得感谢道友把明恒的尸体送还才是。”
“道长还真猜错了,这人确实是被我所杀。”谢长安悠悠说道。
清源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只是转瞬想到谢长安的身份,只好强自按捺,一脸苦涩之意说道:“那看来必是明恒有取死之道,无论如何明恒也不该擅入贵宗禁地。只是人死罪消,还请道友宽宏,莫在追究。”说完之后,神情也冷淡了几分,心中一片悲凉。
这明恒虽性子不佳,但也是他无极观的天才弟子,本来还想着靠他撑起无极观的下一代,没想到却死在谢长安手上,怎不令他愤怒。可愤怒又能如何,无极观理亏在先,面对着天上宫这样的宗门,又哪有勇气质问,难道真要为明恒一人去挑战天上宫的权威吗?逞匹夫之勇容易,可无极观不止他一人,真要惹怒了天上宫,雷霆之怒下,便是鸡犬不存之局。
以天上宫这样的宗门,又何曾少过杀伐手段。万年来,天上宫的修士不知道踏着多少尸骸、累累骨血才铸就了这九州第一宗的无上威名。区区一个无极观,蝼蚁而已。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所以即便谢长安一脸平静的说着明恒是为他所杀之言,清源也只能忍,并且都不敢露出太多愤懑之意。
谢长安静静看着清源。清源也是在一阵激动过后,恢复了一脸平静,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显示着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样平静。
木阁内一时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就在清源既怒又悲,还带着一丝忐忑之时。谢长安突然开口道:“道长却是误会了。此人确实是被我所杀,但贵观弟子可不是死在我手上。”
清源闻言,一脸疑惑。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认为谢长安在戏弄他,难道,此事别有缘由?
而不待清源开口相问,谢长安便直接取出那枚《三身如神经》玉简,扔给清源。
清源一愣,接过玉简,问道:“道友,这是何意。”
谢长安淡淡开口,平静的告诉了清源事情的原委。当然,其中涉及到的自身的手段这些他自然隐去不提。说完,再取出那枚有褚宗平记录的玉简,同样交给目瞪口呆的清源。同样,玉简中的一些关键信息,他也抹除掉了。
良久,清源这才明白为何之前谢长安要他留意明恒尸身之上的血气,然后清源查看了两枚玉简后,才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老道还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邪门的功法。”
谢长安信手一招,取回两枚玉简,这玉简自然不可能交给清源。本来即便他不解释,这清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无极观好歹也同为道门一脉,立派祖师和天上宫也有点渊源,他又何苦做出为褚宗平背锅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长安收起玉简后,说道:“道长既已清楚其中原委,可有什么想法。”
清源想了想,道:“道友不仅诛杀邪修为明恒报了仇,更送还明恒尸身,老道代敝观上下谢过道友大恩。”说完,看见谢长安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接着道:“老道自会回禀观主,道友之恩,敝观必有回报。”
谢长安等了等,看见清源等待着他回答的样子,手指敲了敲膝盖,一脸淡然的说道:“然后呢?”
清源一愣,陪着小心,问道:“那道友的意思。。。。。。”
同时他心中也是苦涩无比,曾几何时他也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士,又身为无极观长老,一向受门人弟子敬重,几时做过这样的谄媚之事。只是形势比人弱,他也无可奈何。
谢长安敲着膝盖的手指一顿,带着一丝冷意道:“贵观感谢我与否,我不在意。这邪修擅入宝瓶峡,又屠杀为本宗采药的凡人,即便没有贵宗弟子牵涉在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但贵观弟子趁本宗驻守修士不在,擅入宝瓶峡,此事,道长不觉得该给本宗一个交待吗?”
清源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不知道友想要敝观如何交待。”
“明恒既已身死,他也无法追究。但他毕竟出身无极观,这管教不严之罪,贵观可推辞不了。至于如何交待,道长回去和贵观观主商议妥当,再来告知我吧。”谢长安淡然说道。
“好,老道必会向观主禀明,给道友一个满意的答复。老道改日再来拜访道友。”清源想了一下,见谢长安态度坚定,只好无奈应下,然后告辞离去。
到了门前,清源突然回身问道:“假如明恒没死,不知道友会如何追究?”
谢长安依旧神情淡淡,却没有回答清源的话。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清源点了点头,道:“老道明白了。”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