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枪?充值VIP呗?我要去充……”没来及说完,匪首轰然倒下,脑门咕咕地向外冒着鲜血。失去了头领的土匪们一下傻了眼,愣了好一阵,这才反应过来,掉头就跑。此时,一旁的小巷里突然冒出了很多身穿皮质轻甲的士兵,手里握着刀剑,一下子把土匪们全部包围了。这场战斗就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尾收场了。
“潇湘大侠,我们来晚一步”,领头的那个拱手说道。
“多谢你们及时赶到,这西域的火器一次也就只能打一发,他们要是真的一拥而上,我还真没办法。”尘烟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过,您这火枪……难道真的是充值了吗?”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在哪儿充的,充多少才能买?”
“充你个头啦!这是我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前两天在七里集,几个小混混欺负他汉话不精,我替他解了围。他感激我,算是半卖半送给我的吧。”
尘烟打量着他和那些同伴,不解地问道:“几天不见,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甲胄和武器。”
“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生活在双桥镇的百姓,一直受到附近土匪的欺负。大侠在时,还可以带着我们反抗土匪,大侠一走,我们只能乖乖给土匪上贡。于是我们这些镇里的年轻人商量着自己组织起来,成立镇子的民防卫队,由镇民们出钱给大家添置装备。这不,刚成立三天,这伙匪徒今天就来了。本打算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最后还是潇湘大侠救了大家。”
“哈哈,没什么,这是本大侠份内之事”,尘烟瞥见一旁目光冷冷的夜雨,立刻说道:“这位大侠也帮了大忙,你们也应该感谢他。”
“感谢大侠仗义相助,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夜雨。”
“咚”,一道金光从尘烟和夜雨的头顶升腾而起。
“这是,升级了?”尘烟和夜雨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恭喜二位大侠,贺喜二位大侠。两位是双桥镇首次将战斗等级升到二级的呢。”
“剑客二级,请选择获得技能,技能1:疾风二连;技能2:流血(普通攻击有机会使对流血不止,造成十秒钟内的持续伤害)。请注视自己需要升级技能五秒以上,选择技能。”
“这……”夜雨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疾风二连”。
“枪手?!为啥我成了枪手啊?!我就开了这一枪,咋就成了枪手?!”一旁的潇湘大侠突然喊了起来,原来他升级成了枪手二级。
“这破枪一次只能开一枪,装填又很费事,弹药还要自己制作,硝石和硫磺这么贵,这是要我破产吗?”
“不行的话,要不你重新建一个号?”身旁的夜雨一脸坏笑。
“我从内测第一天开始玩,这个号好不容易撑了这么久,终于第一次成功升级。你让我放弃?!”
“那就坚持一下呗,一般游戏里,那些一开始很难玩的职业到最后都很厉害。”
“有道理!”书生剑眼里突然亮起了光彩。
“不过”,尘烟为难地看着手里的枪,“这枪可真没法成为主要武器啊,还得靠这个”,说罢从腰间拔出了一把优秀品质的长剑。
夜雨看着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火铳的样子,突然觉得挺好笑的,于是说道:“我觉得你还缺了点啥。”
“缺啥?”
“眼罩、铁钩和假腿。”
“眼罩、铁钩和假腿?你在说什么呀?完全听不懂。”
“没事,开个玩笑。”
为表感谢,镇卫队送一把优良品质的长剑给夜雨,除了悬赏金的1500银币,作为感谢又送了两人500银币。两人二一添作五,每人分到了1000银币。
跟第一次不那么友好的体验相比,夜雨第二次的体验有了明显的改善。而且,他隐隐感到这个游戏里的人和事似乎在慢慢地发生着一些改变。玩家们正在自发地组织成一些团体,有的为了抢劫,有的为了自卫。与一般以打怪升级的网游不同,镇上的人也在从事着各式各样的生活,有商户,有手工业者,还有经营酒肆和客栈的。
两人此刻就坐在一个玩家开设的酒肆里喝酒聊天,新晋二级枪手的桌子上放着那把让他欢喜让他忧的火枪。一个老者跨步进入酒肆,坐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奇特的西域武器。
“哦?火枪,这真是稀罕啊!老朽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老伯说笑了,这个游戏开服也就一周而已。”尘烟没好气地说道。
“游戏?年轻人你在说什么呢?”
“原来是个NPC啊”,尘烟自己笑了起来。
“NPC?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我老头子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大爷,您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呀?”
“嚯嚯,说来话长了。那可真是一个奇人啊,他自称大发明家,一个人住在七里集往东三十里地的一处竹林里。说起这个奇人,他没娶妻,也没生孩子,整天就鼓捣这些奇巧机关。他制作的火枪可不一般,有的威力巨大,可以开山碎石,有的可以连续击发。这其中奥妙,咳,反正老朽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啊。”老者背着身,一边从行李里面找旱烟袋和烟土,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当年我跟他呀……”老者把烟土装进旱烟袋里,刚要回头跟他们唠唠这个奇人的故事,却发现两个年轻人已经离开,本着七里集的方向去了。
“唉,我这话还没说完,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老者向着门外喊道。
“老先生,谢谢啦,我们去找大发明家啦。”尘烟一边回头喊,一边跟老者摆摆手。
“你这孩子性子咋这么急,你还不知道他叫啥呢?再说了……”老者还想说点什么,两人却已经走远了,“二十年前,这大发明家都已经一把白胡子了,这是否尚在人间都不好说啊。”
快到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了七里集。这里虽然没有双桥镇大,但确是远近闻名的一个重要集市,各地的商人们都集中在此进行交易。当然这其中包括了在游戏中售卖武器的铁匠、卖衣服的裁缝、草药商人等等,也有一些从事手工业的玩家在此交易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过当两人来到七里集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市打烊的时分,商人都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了。眼看夜幕将至,两人也商量着今晚就在七里集的客栈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客官可以选择在客栈离开游戏,在这里可以保证您不会受到任何攻击和伤害,当您再次上线时,您的角色状态将于下线时完全一致。”对于第一次使用客栈的夜雨,客栈的掌柜详细地介绍了使用方法。
夜雨说:“时间挺长了,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下了。”
“呵呵,看来你还是个新手。”尘烟笑着说。
“怎么?”
“这个游戏的特点之一是,你在游戏中所感受的时间长度远远长于实际的时间。”
夜雨想起第一次在“一龙”网吧的经历,的确自己明明在游戏里度过了差不多半天时间,可现实中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那这第二次游戏体验,按照同比例来推算的话,大概经过了有三十分钟左右。
“我接下来还点事,我们约个时间再回来吧?”
“好吧,和你一起还挺默契的,给。”尘烟掏出来一个红色彩珠,递给了夜雨
“这是?”
“所以说你真是个菜鸟,你把它吞下去。”
“吞下去?”夜雨满腹狐疑地看着尘烟,毕竟与普空一起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游戏里的玩家有所提防。
“这叫挚友丹,只要服下,就可以把我添加到你的好友名单里,以后你在登录游戏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同时它还可以联动你用来登录游戏的SNS号,将我俩的SNS自动添加成互为好友,这样你在现实生活中也可以与我联系了。”
“这样还真的挺方便的,可是我没有这个挚友丹,不能给你吃一颗啊。”
“笨蛋,这个是要在线上商城购买的,游戏里的钱币可是买不到的。而且只有这一颗,我们俩就可以加好友了。”
“哦,怪不得,我从来不会花钱玩游戏的,所有收费的游戏我都不玩。”
“……你连皮肤都没买过吗?”
“没有。”
“怪不得,从来没在比赛里见过你用皮肤”,尘烟自言自语般地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我说,回头下线以后我们用SNS联系吧。你一般什么时候在线?”
“说不好,要看排班,最近几天应该都是早上6点以后。”
“嗯……很奇怪的时间。这几天我恐怕没时间,最快也要到一周以后了,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吧。”
“好的,那就拜拜了。”
“拜拜,这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偷偷一个人把我等级甩得太远了。”
“那不是更好,我可以带你做任务了,轻松等级碾压。”
“那多没意思,还是合作好玩。当然你也小心,可别先挂了。当然就算这个角色没了,也还是通过好友功能和SNS找到我的。”
游戏结束,舱门打开,外面天已经大亮,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到了7点20分,时间过去了1个多小时。这与根据游戏中时间的推测并不一致,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梦元’中的时间长度是随机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吗?
刚想问甘剑,却发现他已经睡了,抱着自己的那个二次元女朋友(抱枕)。正当何苾要离开时,他却醒了,开口叫住了何苾。
“怎么样,我调教的系统比量贩的要舒服多了吧?”
“我觉得你这样早晚得猝死……”
“先不说这个,怎么样,怎么样”,甘剑的眼中闪着火热的光,而何苾觉得这家伙准是甲亢。
“是不错,感觉反应快了很多,不过你这样跟外挂属于一个性质吧?是要被封号的吧?”
“嗯,其实并不一样,我只是在调整了一下神经元信号传感器的几个灵敏度指数。这样的调整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能够起到正面的作用。比方说你吧,你的优势是反应快,所以我调高了反应模块的反馈灵敏度,可以使你的优势得到更大程度上的发挥。但如果让我来按照这个指数操作的话,因为我的动作频次和反应速度不如你,所以提升其实微乎其微。相反,我的优势在于力量,如果加大力量模块的反馈,会对我更有利。”
何苾一脸茫然地看着甘剑。
甘剑继续跟他解释:“简单来讲,这些指数调整是开发商允许的,他们提供了标准的接口,开放了这部分程序。只要有最基本的编程知识,谁都可以。”
何苾跟他说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可甘剑也是直摇头。
“你说的这个,虽然在一般玩家中没有引起太大的影响。但对于我们这些技术宅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谜题,且不说游戏中的实际体验。即便按照同样的游戏时间进程来换算,这个比率似乎也是经常在变动的。目前还没有人找到过任何可以被证明的规律。”
“还是没怎么听懂,算了,我得去睡会儿。你最好也睡一会儿,我可不想隔壁住了个随时会暴毙的家伙。”
甘剑挥了挥手,示意不想跟他争论这个问题,又一头埋进了那台笔记本电脑里。
何苾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了SNS,看到了那个新添加的好友—潇湘尘烟(离线状态)。原来他的SNS的ID和游戏是一样,看样子还真挺喜欢这个看上去有点土气的名字。这种风格倒是有点像一个人,肖菲烟。这么看来,名字其实也都挺像的。不过不会是同一个人的,肖菲烟不会熬夜的,至少不会经常熬夜。当然了,如果她从来不熬夜,他们俩也就不会认识了。
那时两人都是上元大学的大一新生,何苾如往常一样,那天在网吧包夜玩游戏。当时的他已经在参加一些半职业的比赛,虽然收入并不是很好,而且很不稳定。但他需要大量的练习,宿舍会在11点以后断电,所以只能选择去网吧包夜。
那也是一个7月,学校已经放暑假,其他同学们早已回家了。何苾因为家里的原因,一个人留在学校过暑假。白天去快餐店打工的他,晚上就隔三差五去网吧包夜打排位训练。这一天,打完一局比赛的他起身去上厕所,路过一个妹子的座位。
妹子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可是电脑却依然开着,屏幕上赫然是一场传说联盟的激战。双方正在下路激烈的交战,但妹子选择的辅助角色却在草丛里面发呆。何苾原本只是路过,随便瞥了一眼,但也许是职业习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看了一眼脑袋歪在椅背一旁的妹子,悄悄地走到了身旁,接管了她使用的辅助。
虽然不是他最熟悉的中单位置,但毕竟当时已经是一个半职业的选手,还是迅速接管了比赛。这场比赛,原本睡觉妹子这边原本已经劣势了。但在他的出色操作和指挥之下,局势开始渐渐逆转。最终对手一次不理智的开团被何苾用技能化解,随后迅速反开,团灭了对手,成功翻盘。最后时刻高地上那波激烈的团战,何苾的手在键盘上如风一般地飞舞,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发出铿锵有力地声响,把酣睡中的妹子给吵醒了。
肖绯烟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电脑面前,双手飞快地飞舞着。
“啊!变态啊!救命啊!”这三声凄厉的尖叫回荡在凌晨的网吧上空,唤醒了每一个因包夜的疲倦而正在昏睡的年轻灵魂。
无论何苾如何解释,肖绯烟都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对一款游戏如此的执著,以至于会跑到别人的电脑上默默地代打。甚至差点都要报了警,直到何苾拿出自己的学生证,肖绯烟才有点将信将疑地放弃了。
而两人都因为这场冲突被老板赶了出来,虽然肖大小姐觉得很丢人,但何苾却很开心,因为今晚的网费可以省了。两人第一次的相识以这样戏剧性的结局不欢而散了。一个是循规蹈矩,偶尔因为陪伴同学来网吧包夜,却留下了恐怖记忆的优等生。一个是长期翘课,沉迷游戏的补考常客。原本以为两人今后的轨迹再也不会发生交汇,谁都不会料想到后面那些情节的进展。
肖绯烟的那个喜欢玩游戏的朋友,大二时成立了一个电竞社。为了招揽高手,她想到了在男生中人气颇高的女神肖绯烟,让她当了电竞社的干事。果然这个电竞社一下子在其他类似社团中脱颖而出,笼络了学校里几乎各个位置上的顶尖高手,被誉为上元大学的全明星队。五个位置上,只有中单位置略逊一筹。而上元市当时业余选手中公认的第一高手就是何苾。但肖绯烟坚决不同意招募何苾,当然主要是因为那次非常不愉快的初遇。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传说联盟校际联赛即将开始,电竞社的社长,也就是肖绯烟的那位热爱电竞的好友—崔丽娜心急如焚。她知道从上元大学突围并不难,毕竟自己的队伍实力雄厚。但是要在校际联赛中对抗其它学校,少不了何苾这名顶尖高手。于是她利用自己和肖绯烟同宿舍的优势,不分昼夜地劝说肖绯烟。终于,肖绯烟经不住她的唠叨,答应了她去招募这名最强中单选手。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阳光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火辣,天气也变得凉爽宜人。肖绯烟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一个人走在通往男生宿舍的林荫大道上。秋风轻柔地托起她的裙摆,她鬓间的黑发也随着同样的律动,一起飘动着。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心旷神奇,尤其那些与她擦肩而过的男生们,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下午的画面是犹如油画一般的。
当肖绯烟站在男生宿舍楼底下的时候,好多男生已经跑到了阳台上来围观。毕竟女神—肖绯烟主动跑到男生宿舍来找人是多么罕见的事情,大家也很八卦她到底是来找谁的。但也有很多人心里非常忐忑而激动,觉得可能会是来找自己的,虽然其中绝大多数从来没跟她说上过一句话。
“何苾!何苾在吗?”
一片失望的叹息声后,围观的人们散去了一大半。
正在补觉的何苾在懵懵懂懂中被唤醒了,几乎是被舍友们架到了肖绯烟的面前。
肖绯烟虽然大步流星地一路来到他的面前,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如何好来招募他。更何况两人此前的相遇是如此的尴尬,而当时自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崔丽娜和其他电竞社的干事也曾多次想要招募他,但全都被他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只是因为他想要和舍友一起玩游戏。
“那个,何苾……”肖绯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开口,脸颊上已经泛起了粉红色。
“我去!”何苾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肖绯烟瞪大了眼睛。
“我去你们的电竞社。”何苾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非常的坚决。
事后,肖绯烟曾问过何苾,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答应了。何苾说,那是因为崔丽娜的“霸者”电竞社已经招募了其他位置上最好的四名选手,他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可以干点大事。当然,这个理由,除了肖绯烟之外,恐怕是没有第二个人相信了,包括何苾本人在内。
对于何苾来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也是二十个生日之中最特别的一个。或许直到今天,那以后又过去了七年,这个生日依旧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时隔多年,做了些什么,说过些什么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条米黄色的连衣裙,那低垂的黑色蜷曲睫毛,那清爽利落的高马尾,那两片擦着红云的雪白双颊,以及那两片轻启的双唇。
秋天温柔的斜阳中,温暖的逆光将她每一根头发都染成了金色。
天使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个,何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