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整个世界就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耳边,那些曾难以听闻,又或者是那些被下意识忽略掉的声音,此刻间,则被无限地放大……
“咚咚、咚咚……”
“嘶~呼……”
搏动的心脏好似受了潮的战鼓,沉闷、压抑,伴随着老式风箱般的呼吸声,震耳发聩……
……
许久,陌路从晃神中清醒了过来,涣散的目光在他眼中重新聚集,视觉也渐渐地恢复起来……
也许,是太过诡异的气氛惊醒了他,也许只是站立的久了,有些累了,谁又知道呢……
回过神来的陌路,茫然的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看着远处不间断的播放着广告的写字楼,看着视线中一切的一切,心中总是有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感觉就好像隔了层水幕一般……
好奇就像是动物的本能一样,对于未知的东西,大部分的动物几乎都会伸出爪子先试探一番。当然,前提是这个东西在他的认知中,不会跟恐惧、可怕等词挂钩。
这不,陌路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向着窗户摸了过去,只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就像在做慢动作似的,甚至比起公园里白衣老爷爷打太极的速度来,估计还要慢上几个节拍。
当然,这也只是陌路思维速度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神经反应速度未曾改变所造成的错误判断……
……
终于,陌路还是触碰到了,在距离窗玻璃一拳左右的地方,陌路的伸出的食指被一股柔和、又不缺乏韧性的无形物质阻挡了下来。
陌路接着又试探性的戳了几下,感觉触感有点像果冻,只是少了一丝水润,多了一份柔韧……
正当陌路皱着眉头,努力的搜寻着脑海中,能恰当形容这种物质的词汇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突然间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波纹,转瞬即逝……
“恩?……”
陌路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跳,带着一丝疑惑的将视线聚集到方才出现波纹的地方……
“看错了吗?还是……”
陌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手指再度戳向浮现波纹的地方……
“没反应?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会在一些下意识的反应中表现出来,例如此前,陌路发现自己喜欢温柔后,第一反应就是远离,例如现在,陌路发现结果跟自己想象中不同后,第一反应就是再试一次。
因为他认为他和她没有可能,所以他连试探都不曾有过,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所以他宁愿再多试几次。这或许就是自我了吧,一种容易惹人厌恶却又莫名可悲的性格……
……
陌路一下又一下地戳着水幕,直到听见‘咕~’的一声轻响,有点类似鼓动喉咙般的声音后,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聚目凝神,望向方才戳动的地方……
出现了,陌路面前的空间,就好似丢进了颗石子的水面,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周围渐渐扩散、蔓延,周围的景物也随着波纹扭曲、拉伸……
波纹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扭曲,就连咫尺之遥的窗户,都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了……
“啵~”
还没待陌路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就好似水泡般,瞬间破碎、消散的无影无踪……
……
“这是……”
陌路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两旁是青砖青瓦青石阶、木窗木柱木檐头的店铺屋舍,满眼望去,尽是一片青灰与红褐,青灰是砌的砖瓦台阶路面,红褐是漆的门窗柱梁檐头……
要单从道路以及两旁的建筑来看,应该是一条古建街,偏似江南地带的古建风格,不过色调要更暗上一些,给人一种岁月沉淀出的厚重感,似曾相识又莫名的陌生……
陌路瞳孔微张,企图看的更远一些,以期看到一些熟悉的事物,但此举注定徒劳无获,此地甚至胜过旧日京城的雾霾天,视线范围仅有数十米,之外便是是一片苍然的灰白……
本该熟悉的房间眨眼间被一条清冷的街道替代,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如此离奇的事件,陌路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和不安,甚至除了对未知的茫然和好奇之外,没有产生丝毫其它的情绪。
无喜无悲,无畏无惧,茫然又好奇,这或许就是生命最初的模样了吧。时隔二十几年,陌路好似再一次回到了原点,朝着未知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
“呜哇~”
“生了,生了……”
“是个男孩……”
婴儿的哭喊声,匆忙的呼叫声,惊喜的笑语声,在陌路的耳边奏出一曲初生的乐章……
恐惧,又或者是害怕?陌路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看不清,也听不真,就好似小时候做过的那种坠落的梦一般,拼了命的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无力挣扎……
这是生命第一次离开养育自己的温床,第一次直观的感受这个世界。在失去了母体的庇护后,他也终将直面这个世界,在跌倒中成长,在风雨中成熟,最终,在安逸中逝去……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只是一瞬……
这条街就好似没有尽头,没有白昼一般,任凭陌路怎般疾行缓步,任凭时间怎般流逝,陌路的视线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青灰与红褐,一如既往的空荡清冷,若不是耳边时不时地传来恍若失真般的声音,也许陌路连时间的概念都快要模糊了……
……
“咯噔~咯噔……”
山道上,老式的大梁自行车费力的前行着,男子双手紧紧地攥着车把,拼命地蹬动着脚踏。
身前,两三岁般大小的男孩儿,乖巧地坐在绑在大梁上的婴儿座里,小巧的脸上满是血污,下巴那道近两指宽的伤口,明晃的刺眼……
“刺啦……”
突然间,一阵急促且刺耳的摩擦声,撕破了傍晚山林间短暂的宁静,野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向着远方逃离,鸟雀儿叽叽喳喳地飞离枝头……
田埂下,男子骨碌一下翻起身来,拼力一跃,死死地攥住一把白茅叶便往上爬,丝毫没有在意手掌上传来的那股钻心的痛,四五米高的田埂在他脚下恍若平地……
“爸,我不疼……”
小男孩看看浑身沾满泥污的男子匆忙的扑到自己身边,擦着眼角的泪花儿嘟着嘴,带着哭腔儿说道。
“都是是爸爸不小心,对不起,对不……”
铁打的男子,也有脆弱的地方,蹭掉一大块皮的手掌紧攥着锋利如刀的白茅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西北汉子,却因为怀中小小人儿一句略显懂事的话语,泣不成声……
难过,伤心,还是害怕?眼底漫出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但却无法阻断心底泛起的那股悲伤。
陌路就像一个情感极度丰富的观众,跟随着环绕在周围的片段影像中主角儿的情绪起落跌浮,时哭时笑,时悲,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