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苏子湘梦中迷迷糊糊闻见笛声，夜里惊醒，发现竟是真的是有人在吹笛子，随即循声翻上了屋顶——
只见楚尘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坐在屋檐上，身旁还放着两坛一看就是从宫里顺出来的好酒。他身形瘦削，穿着有些宽大的外衣竟无端显出了一种慵懒又落寞的感觉，让苏子湘没来由地心疼起来。
她缓步走过去，在楚尘潇身旁坐下，十分自然的拿起一坛酒，尝了一口，道:“上好的梨花白。”
笛声戛然而止——
楚尘潇收了竹笛，攥在手中，继而转脸看向她。
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中，好像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忧伤。
楚尘潇狭长眼尾被醉意染上了一抹暧昧的红色，骨节分明的大手抓起酒坛的边沿，随即丝毫不顾忌形象地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师尊……”
苏子湘好像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楚尘潇，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就好像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只是阳光下一个不真实的影子，只有深夜里的这个需要借酒浇愁的才是真正的他。
楚尘潇没有说话，两人一时无言。
“子湘，”半响，楚尘潇突然开口，原本低沉性感的嗓音这会儿变得有些嘶哑，“在这陪我坐会儿吧。”
苏子湘微微一怔。
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无边的孤寂，还有落寞。
印象中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身为高高在上的神祗，他的力量对世人来说，是那么神秘、那么强大，就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漩涡。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能让人安下心来。
可此时他孤身坐在这里，好像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会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烦恼，也会为难题而感到不知所措，也会觉得寂寞难熬，想寻一人相伴。
苏子湘想了想，以为楚尘潇愁的是南阳王朝内外纷纷扰扰的争斗和战事，便小声哄道:“师尊你放心吧，有我和大哥，还有这么厉害的师尊，南阳……一定会好起来的。”
楚尘潇转过微红的脸庞对着她，稍稍皱了皱眉尖，随即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子湘，我原本以为，我已是一代神祗，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便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可大梦浮生，荒唐故事，到头来，想留住的东西一样样在我眼前消逝，想守护的人也一个个离我而去……子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看着你，就好像我也能真真正正地守护好别人一次。可我又怕，怕我一不留神，便会失去你。”
“……”
苏子湘看他这样，一股酸涩的滋味蓦地涌上心头。忽而忘却了他们之间还隔着“师徒”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内心愈发喜欢。一颗僭越之心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况且这世事无常，我又怕哪天我突然暴毙荒野，也不知到那时我这一身的担子该如何是好。”
他还是那副迷离却认真的神情，语气微微有些发颤。
苏子湘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柔声道:“师尊啊，命运这种东西呢，说来玄乎，可有时候又不信不行。你看啊，想杀我的人从我还未出世就开始排队，我带着这一身怨龙毒都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虽说世事无常，可这冥冥之中也自有天注定。想来也正因如此，世上才有那么多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楚尘潇神情微动，抬眸注视着她。
苏子湘面上带着笑，同他对四目相对，目光灼灼，一双灵动的金眸似乎因有了这个人，而格外的亮。
楚尘潇愣了愣，轻笑一声:“那你说，我能成为龙神，你能袭承这圣龙血脉，你我之间的缘分，也是上天注定的么?”
苏子湘点点头:“那是自然。”
楚尘潇轻叹一声，垂眸呢喃细语，“听你这么说，反倒是我矫情了。”
“怎么会，”苏子湘笑笑，“想必是有什么烦心事，才惹得师尊这番感慨吧。”
“呼……”，楚尘潇长舒一口气，慢慢地躺了下来，望着星河夜幕中那抹皎洁的月光，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