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脱
轰隆隆，轰隆隆～
夜雨伴着响彻天际的鸣雷，喝退了还在外游荡的孤魂。
冥界幽冥宫内
“报——”
“禀吾王，红莲印波动，地狱有恶鬼出逃！”
殿上之人玄衣黑发，半张金色面具看不出情绪。
“红莲印……速着黑白无常，见莲印者，杀无赦——”
“是！”
此时所处的阴山死亡谷中，一个戚戚寥寥的荒野地面，忽然鼓起了人头大的土包，接着那土包越变越大，最终竟奇迹般的堆出了人形大小。
一片惊雷猛然下落，土包惊然瞬间摊散回地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长安街角巷，
小乞丐看着对面那个理所应当的啃着自己一颗半糖葫芦的怪女人时，珠大的泪花团团的在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打转。
却只能双手抱住起包的后脑勺，敢怒不敢言。
“喂小鬼～这什么食物，很是合本座的心意。”
意犹未尽的舔着竹签，辛月笑的一脸邪气。血红色的眼睛中宛转的金色红莲印牢牢的锁住眼前的孩童。
小乞丐被辛月的目光逼退到墙脚处，只能瑟瑟发抖的看着眼前人。
“糖葫芦”
他的声音稚嫩，还带着颤抖，“我可以每天都给你……”
向前的步伐一顿，“为什么？”
“作为交换，你不能吃我！”童音掷地有声传到辛月的耳中，却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
“哦？本座何时说要吃了你～”
作势伸出的手转而拍向孩子的后脑勺，男孩惊慌的缩回脖子，一下子寒意冷上了头，却见辛月已经将手收回。
“还疼吗？”
“不，不疼了……”小乞丐望着眼前蓦然放大的妖冶容颜，慌张的低下了头。
那脏兮兮的小脸遮住了红晕，辛月只觉他是害怕了，有些无奈道，“我本是行色匆匆，却让你这小鬼撞个正着。倒着跑的人类，你是本座见得第一个。”
将手中的竹签还给小乞丐，小乞丐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竹签子，低头默然。
远处天雷闪闪，街道上阴司横行。
辛月若有所思，果然她出逃这事还是能让早存有二心的天冥两界瞬间联手，不知是这上头的那人高看了她，还是小瞧了自己。
这时墙里忽然走出一黑一白的两个鬼差，辛月捂住小乞丐想要出声的嘴，瞬移出原来的位置，眼见着轻飘飘的二鬼从刚才辛月所站立的位置穿过。
心头一紧，竟然是黑白无常……
她还真是有面子。
白色的那位略有迟疑，却被性情急躁的黑兄弟拽走。
“范兄等一等，小生觉得有些……”问题。
“谢小哥，你可别慢吞吞的，本官手里还有百条鬼命未收，急着呢急着呢！”
这范无救还是一如往常的急躁，不过这脾性，辛月喜欢！
已迈入小巷的另一面墙，范无救回头瞟了一眼。
这一眼可吓坏了刚松了半口气的辛月，好在他也只是匆忙瞟了一眼，便拉着白无常消失不见。
小乞丐拨下辛月的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辛月也彻底放松下来。
“那些鬼大人都是来抓你的吗？”
“嗯”
“那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
“因为我刚才抢你东西时，一时兴起丢个结界在这。”
咦？！
心思还被不远处的电光吸引着，怔愣了会儿猛然反应过来，“你看得到他们！”
难道是自己关押在冥府的些许年，这凡世之人也自行进化，再看看周遭横行的鬼魂和街道上人们漠视的眼光，又似乎不像……
“别瞧了，我不一样”
小乞丐伸手拽了拽辛月的袖口，让她回神。
“所以我知道你也不一样！”
肯定中带着些欣喜，稚嫩的小脸上，乌溜溜的大眼睛下泪花还没完全逝去却漫撒星光，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着实逗笑了辛月。
“我当然不一样，我可是——吃人的！哇呜～”说着露出锋利的爪牙，装模作样的向孩童凑近。
男孩慌张的闭上双眼，却坚持着不退一步，明明颤抖的身子就是这样坚强的伫立着。
辛月停住，看着眼前的小鬼头。
这骨子倔强……可是跟那时的自己一样。
那时的红莲地狱就静驻于身后，层层翻滚的火焰盛开出红莲的模样，那是能燃尽一切的红莲业火，消去一切业障。
那时有个人问自己，“……你不怕吗？”
……
“你不怕吗？”辛月问他。
“怕”，男孩回答，“可是我不能退，退，就真的说明我怕了。”
星辰从孩子明亮的眸中闪烁，像一道光，一下子将辛月照亮。
她傻呵呵一笑，拍拍小鬼的小脑袋道，“对，是这样～”
惊雷由远及近，很快就会入了这长安城，为了找她，天界也算费劲了心思。既然都决定不想伤人，又为何等不及到一个僻壤之地，辛月望着远处街道转角处的打更人，一道电光正从他身后袭来。
要被天雷所伤，寻常之人，必然身魂俱灭。
终究是因为自己才致的杀祸。
一手挥法，瞬间招来一块废弃的木板将电光拦在半路，待看到那打更人彻底离开，辛月才放心的撤回法力。
男孩晶亮的眸子一下子锁住了辛月，却很是识趣的安静的待着。
可惜此时的天雷再也不是无目的的四处游走，而是立刻锁定了目标，极速前来。
辛月连将人甩出结界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一把抓住小乞丐，“抱歉了小鬼，本座今天就带你长长见识！”
嘭——
飞身遁地，辛月回头时，小街巷在一瞬化成四散金色的灰烬。
极美，很符合天界的手法。
四周聚来越来越多的鬼差，天上的雷光越来越密集，闪电也越来越大。
“小鬼头，把眼闭上！”
将怀中的小乞丐甩在背上，辛月双手捏诀，脚行八卦之阵，静待……
突然，寒风四起，越发锋利，诡异的风利如刀子一般，一瞬撕裂了聚集而来的鬼影。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山谷。
这时，一个巨大的光柱旋风般疾速向辛月飞来。
不过……阵法已经布置完成。
眼见光柱就要打到面前，却见四周的景物突然连带着空间一起，一瞬变得扭曲起来，歪歪扭扭就像撕毁了的风景画一般，画风清奇。而转瞬光柱就跟随着扭曲的四周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辛月只感觉周遭那些凛冽的寒风一束束卷进自己的身体，像刀子一般一把一把插进血肉。
身后还有个小人，他将头紧紧的埋在辛月的背上。
辛月忽然就有些后悔了，眼看结界就要完成。只得反手将仅有的法力幻化成金色的光影尽数输入孩童的身体中。
“抓紧了本座，小鬼头！”
辛月的身体就是媒介，她知道即便自己逝去意识，这个法阵还是会将她带到那里。
她在那一瞬间有个很奇怪的念头，她想对小鬼头说，“来，本座带你回家。”
也或许她是希望在那场战争中，哪怕存有一个人会这样坚定的对她说，“九公主，臣带你回家。”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
待到小乞丐醒来时，周遭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辛月就躺在他的右侧，一身的衣物满是黑色的早已干涸的血珈，她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抓住自己的。
他回头看着地上惨兮兮的怪女人，梦魇般的叫唤着，“水……水”
小乞丐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将那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
环顾四周，是一个破旧到不行的宫殿，倒塌的石柱依稀还能看到柱上金色的游龙，殿前放着两个……嗯，两个长着独角的狮子，一个歪倒在地，碎了身子。只剩下硕大的脑袋，恶狠狠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
破落的宫殿中散碎了暗夜的星光，滴答答的水珠从破碎的瓦砾中流下，小乞丐慌忙去接，他的手太小，一捧捧的去送给辛月。
“你可不能死了……”
有孩子的声音，这样真诚的说到。
冰凉的手触碰到温软的唇，换回了辛月丝丝的意识，那小鬼头一点点的将雨水送进她的口中，口中还念念有词。
辛月想嘲笑这个小鬼头的无知，她怎么会死，红莲业火都没把她烧死，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要她死……
辛月又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了——
梦里满是地狱恶鬼的哀嚎和求饶。她努力的想要跳出绽放的红莲，一次次用满是血口的双手从灰烬中爬出，那个盛开在头顶的红莲就会再次绽放血红的火光，焚烧天地，掩盖住所有的希望。
她看到彼岸的泊舟上，那隐在蒸腾鬼火中的白衣人。
救我——
奋力呼喊，痛苦挣扎。
……似乎并未将那人触动。
火光遮住了所有的视线，红莲盛放于全部的肉身，最后定然会侵蚀进灵魂……
会死的。
存于六界的生灵，死后又该归向何处。
就像父皇母后那样，那些所有的曾经深爱过她，亦或者被她深深爱着的人。
她们又会去往何方？
……原来，就差我一个了。
……
当莲火燃尽了她的肉身，她看到了云泽，曾经满是鲜活生命的云泽天宫，那里是她最爱的地方。
……一道白练席卷而来。
漫过熊熊的火焰，绕过怒放的红莲，“辛月，你得活着”
“谁……谁”
她想问，可是那张脸怎么都看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