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香见轿子停了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走下去，白色袍子的手就拉了帘子起来，亦安对她笑着招招手，几个宫女连忙扶着她的手，把她请了下来。
这阵仗实打实吓着长香一跳，她往常一向是自生自灭的长法，没人服侍惯了，但披着长白这脸，别的也要照猫画虎学得像一些。
亦安有些无语地看着长香小小步移下轿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还冒出一张帕子捂着脸。
“你要是再装，我就把你提进正殿了。”亦安皱眉说道。
竟然威胁我？
长香不高兴地摆摆手，大踏步坐进正殿里，猛喝了一口香茶。亦安使了个眼色，一众宫女便低头退了下去。
“你放心，这些宫女都是我特意嘱咐过的，无论你做了什么，她们都不会看见，”亦安拿起茶壶，给长香稳稳又添了一盏茶，“只要你高兴，或许放个炮竹炸炸她们寻开心也可以。”
“那做你的宫女也忒可怜一些吧，平日要是被你这样玩弄，换我得悬一尺白绫去，死了清净。”长香看了一眼垂眼替她捶腿的嬷嬷，有些求助地望向亦安。
可以不要别人服侍我吗？
亦安却好像看不见似得，暗地里偷偷笑笑，取了几盆炭火来点着，暖暖手就旁若无人地批起公文来。
长香只好静下心来，小口口喝着茶，有一下没一下看一眼窗户外边的飞鸟。
她想了半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亦安，咳了咳道：“外边的莺莺燕燕都是你养的？”
亦安恍惚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长香在和他说话，便放下公文把嬷嬷唤了出去，“你这么喜欢鸟吗？”他说。
“那倒没有，什么小动物我都打心眼里喜欢，”长香看了一眼飞到边上吃粮的白麻雀，对亦安说道，“你说你一个小男孩，怎么喜欢养这些小宝贝？”
“我可不是小男孩，”亦安有些意外，“你的话今天好像太多了。”
“平常我也喜欢讲话的，不过是以前生着那张脸的时候，不太敢表达罢了，”长香笑笑地望着亦安，“大不了杀了你，就可以把你的鸟都撸回去。”
亦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尴尬地移开视线。
和我拌嘴，也不看我小时候是和谁一块玩的，那可是巫族最最最爱吵人的小巫女长白，要换成你，早就被长白气的七窍生烟了。
长香得意地想了一会，忽然那亦安向外边的宫女说了几句话，长香本想偷听一下，没听着真切，亦安就把长香叫外边去了。
“长白，过来。”
长香还在喝茶，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吓个半死，见四周安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亦安困惑地看着她。
不行，长香暗恼，我这样下去，再这样反应不过来身份，迟早要露馅了。
亦安明白过来，拉起长香的袖子，牵着她走到殿外，向后边的宫殿走去。
长香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致，任由亦安拉着她走。
亦安看着眼睛发直的长香，满意地轻轻一笑。
“美吗？”
“太漂亮了。”
这宫里比巫族冷许多，这个月份亦安的宫里已经积了好些雪，亮晶晶地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风一吹叮叮当当响着甚是好听。五颜六色的各类鸟儿，齐刷刷站在树枝上长鸣，倒像是一株开了千色花的树了。
巫族终年常青，长香种的花树从来没有败过，在她印象中的雪，应该是结结实实的团团裹在一处，断不是像现在这样亮闪闪钻石一般。
怪不得长白想要来皇宫了，看别人说巫族漂亮，原来那是因为他们没机会来皇宫。
白麻雀从后边飞了上来，傲气十足地落在最上头的唯一有绿叶的枝头上。
“自古以来都是凤凰做头，如今怎么你这小小麻雀都压在它们头上？”长香一看到那白滚滚的雀儿，忍不住想气气它。
果真那白麻雀的毛都耸了起来，见亦安一个眼神又缩了回去。
“它生来就是凤凰，但几年前为了救我一命，死了一次。凤凰是不死鸟，但它再投胎的时候，不小心投错了窝，掉到了野鸟肚子里。”亦安低声和长香说道。
长香笑着看向白麻雀，“我觉得它这样就很好，做凤凰未必是件好事，若是太过耀眼，这枪是会打到它的。”
倒是个忠肝义胆的小鸟了，敢舍命救人，诚然这皇族都是被万人宠爱着，他们只好自己闲着无聊，互相勾心斗角打发时间了。亦安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树鸟儿，问道：“你可有喜欢的？”
长香摇摇头，笑说：“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真当我要你的鸟不成。”她环顾四周，有些不解。
这亦安的院子倒是清冷得很，素来皇宫里不都该是一群人呼呼喝喝，现如今瞧着这个院子，白兮兮一片单调得难看，比我的花谷看着竟更寂寥。
“皇宫里都是像你院子里这样吗？”长香还是问出口了。
“我这样？”
“你自己瞧瞧看，院子里光秃秃没一点摆设不说，而且还一院子小鸟争吵，说是个大鸟笼也不过分吧。”
“院子里大多是用灵力化鸟的侍卫，化成鸟儿的原因，只是因为飞鸟是皇族的图腾罢了。”亦安淡然道，看着长香又说道，“至于这院子难看——”
“若是院子太好看了，反而要压过你绝色的锋芒了。”
长香听了这一席话，许久半句话也讲不出来，脸却砰的一下红了。
这就是被人捧着的感觉吧。
她正不知怎么开口，两人有些尴尬的时候，忽的后面一声颤抖的少年声音传来。
“亦安，你？”
长香回过头，看见洛辰站在门外，两眼发楞得看着站在一块的长香洛辰。
她有些被吓到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长香嗔怒地瞪了一眼亦安，转身就要往里屋走，却被亦安拉住了。
“洛辰，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眼看你好事将近了，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回去守着你那个小巫女吧。”亦安笑道，死死握住长香的手，紧紧盯着洛辰看长香的神情。
他见洛辰隐忍的样子，又瞧了一眼逃避的长香，若有所思地又说道：“既然你未来妃子和她是同族，肯定有话聊，她呆在我这里也是无趣，”他拉着挣扎的长香，把她推向洛辰那里。
“那你就把她带走吧。”
洛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长香，伸出手下意识要牵她，终还是缩回手。
长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觉得她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