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香睁开眼,满天雪花散落在枝桠上面,光秃秃的树干上没有一片叶子,看上去像极了开了一树的花朵。
像什么花呢,她晕晕乎乎地翻个身,怀里的酒壶差点落了。她随手一捞,竟然还勾住了酒壶盖子。
长香开心地笑出了声,晃了几下才把酒壶对准了嘴,猛呛了几口咳嗽起来。辛辣的感觉蔓延在唇齿之间,但她觉得惬意的很。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回喝酒呢,长香又浅酌一小口,拭去眼角逼出的泪花,原来喝酒是这般感受。
想什么花呢?
她想了这个问题许久,眯着眼睛看着枝头一片纯白。
似乎,很像梨花。
但这终究只是雪花,不香不柔,冰冰冷冷沦为水滴。哪里比得上现在宫里某地的梨花遍地,树下烛影成双一对人呢。
长香猛地跳起来,运着轻功在枝桠上翩跹起来,软著腰挥起双手,带着酒壶舞动。
这是她第一次跳舞。
长香从来都没有学过跳舞,长白以前和她学了几日,族长就气势汹汹砸了她们的练功房,教育她们巫族人理应为国捐躯,万不可去学这些花花绕饶的无用功。
长白乖乖听话了,可长香不太开心,所以偷偷去藏书阁拿了舞蹈的秘籍,等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自己练练。
现在在皇宫里面,每人可以管得到我了吧。
“下来。”
长香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丢下来,好在亦安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她呵呵一笑,推开他,站在地上对他行了个礼,笑道:“大殿下怎么来了?”
亦安吃惊不已,皱眉捂着鼻子看着长香,像是被酒气熏得难受,“你喝酒了?”
“就喝了几口,”长香喃喃说道,“你怎么在这?”
“婚宴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一群人欢天喜地吹锣打鼓,我已经派人送去了贺礼,”亦安放下手,拉着长香来到小厨房,“我理应陪着你才是,我的宫里难得来一次客人,总要好好招待你才是。”
他生起火,倒了好多长香也不知名的药水,配出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递到她面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喝下去。”
“凭什么?”长香轻轻一笑,叉着腰看向亦安紧皱的眉头,伸出指尖摁在他的眉间,“我可不喝这些来路不明的汤水,我之所以醉了,只是因为我不想醒过来罢了。”
“生气可不好,”她紧接着说道,“生了皱纹就不好看了。”
“你不去看看洛辰吗?”亦安静静说着。
长香沉默了,抬眼冷冷看着亦安,杀意慢慢从她笑着唇间弥漫。她一把抢过碗,摔在地上,唤出灵力摁在脑袋上。
“我的事情,不要你你管。”她笑道,甩身踏出蒹葭宫。
白麻雀被吓到了,在亦安肩头颤抖几下,问道:“你不追上去吗?”
“不必,”亦安深深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她的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吗?随她去吧。”
长香走了许久,见四周一片喜庆的彩结,混在主道上前来贺喜的来宾里面,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一片人挤人的大殿前。她扭头一瞥,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坏了!
长香吓得半死,立刻捂住脸蹲下,从袖子里拉出面纱慌张蒙在脸上。她才刚刚戴上面纱,立刻就有一双大手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拽了过来。
“放肆!”长香故作冷静地叫起来,捂住面纱,看着一脸疑惑的长望。
长望看着她一身黑衣,有些迟疑地退了几步,道:“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像我的妹妹,”他摇摇头,一脸歉意,“但她绝对不会穿成这样,是我唐突了。”
“小妹失踪已久,家里人实在急坏了,我一时心急,冒犯您真的是抱歉,”长望看着长香两手空空,身边也不见任何侍从,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敢问小姐,是哪家大人的千金?”
长香不紧不慢地接受他的道歉,实则心里慌得要死。
怎么办?要是被长望看出来我的身份,那巫族的人岂不是要以为我被皇族绑架了,长香心里想着,表面上还是要故作平静。
“我怎么算得是千金,大人真是说笑了,”长香环顾四周,忽然来了注意,笑道,“我不过是陪同老爷来赴宴的贴身侍卫,只因今天人潮涌动,我才和老爷走散了。”
“原来是这样,那为了赔罪,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现在的大殿,这样你也不用在外面等着了,赶快进去寻你家的大人吧。”
“多谢!”
长香正愁没办法进去,听到长望这么一说,心里美得要死。
不愧是我的好哥哥,长香心花怒放地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上台阶,什么时候都这样罩着我。
长香刚刚走到大殿上,就看见无数梨花的花瓣,永无止尽地从天空中的亮闪闪灵力光球下面飞下来,落在每一位宾客的身上。虽然说是大殿,长香以为应该挤着许多人,却没想到只站了熙熙攘攘二十个人左右,皆打扮得贵气逼人,气质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看来今天是只有颇有身份的人才进得来了,长香看着忙于应酬的长望,见似乎他没怎么注意到自己,连忙走到旁边的果盘边,寻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吃起来。
她吃了许久,听到众人一阵惊呼,便是紧接着一片跪地俯首的声音。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连忙跟着跪下来,小心抬眼看向大殿高处屏风后走下来的人影。
长香顿时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没想过洛辰竟然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洛辰一身华丽的绣花龙样金袍子,上面的丝绸披了数段在地上,由几个侍卫低头拉着,小而亮的皇冠落在他蓬松的头发里,一双慵懒傲气的眼神带着邪意望着下面俯首的众臣,飞眉入鬓,眉目似画的俊脸像是出自上天的精心雕刻,光彩夺目的气质散发开来,竟压得她不敢再看他一眼。
她连忙低下头,只听见皇上的声音也在上面响起来。
“吉时已到。”
长白握着捧花踩着梨花瓣走进来,身旁扶着她的贵妃小心翼翼地替她拉起冗长的裙摆。长白浅浅笑着,看着身畔无数跪着的人,一身黄裙如花一般绽放,脸上并无一点妆容,但却让人觉得格外清丽脱俗,像是姣好的月光一般。
长香明白了,长白就算是长得一张再丑陋的脸,也盖不住她无比动人的气质神态。
也许是她看得太久了,又或许是心有灵犀。
长白忽然低下头,撞上了长香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