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还能多活一阵,比如一天。我要做什么呢?你会做什么?在房间里乖乖等着?和喜欢的人渡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那听起来不错。但是,除了逛逛街看看电影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永恒的一天》?《爱在日落前》?奥。一对情人一生中只共处了一天。《罗马假日》也是这样。但看起来美极了。可能我不是浪漫的人,我不是不想共处,我觉得我还需要独处。我可以和武娇去吃饭看电影然后做那种事。至于孩子,哎。可能我比较孤僻,我是说当武娇熟睡后,我更愿意一个人独自面对死亡。就像现在这样。你知道吗?在这座城市中,此时此刻,发生了20多起车祸。乘救护车赶往医院的病人有12个。在病床上如我般等死的有567个,其中比我年轻的有23个,七十岁以上有352个。大部分都有人守护,而希望病人早点咽气的有1001个人。如我般独自面对死亡的有5个人。黎明前,我们都会离开的。该死的,我要说的是,我想独自面对一些事情。托尔斯泰,可能是托尔斯泰的一部小说中,垂死的富翁面对床边的家人,他本可以说我过了很好的一生让大家都解脱。但他没有,他说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我也有不喜欢的人,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所以对此不愿提起只言片语。人嘛,确实是很麻烦的。有许许多多仪式,现在我倒觉得许多是没有必要的。比如葬礼,实在不可避免的话应当尽简。妈妈常说,红白喜事简单过,留给儿女上大学。可是,上大学也确实算不上大事。我的意思是,就我本人而言,葬礼可有可无。毕竟是要死的了,何必破费周章。民间传闻,将死的狗狗会自己离开。我想它是深明大义的。但人却不行,最好死的规规矩矩。不要影响后续手续的办理。比如注销户籍,取养老金遗产处理等等。我真的很羡慕那些艺术家,即便死神发出号召也不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笔。不像我确实无事可做,乖乖的等着。这可能和我的性格有关,无论是开会聚餐约会,我都会早到。我不喜欢迟到,确实不喜欢。虽然明知道迟一点也没事,但总是不愿那样。假如我能够起身,我会站在窗口,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的世界。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不,我不应该死的。死的不应该是我。我没做什么坏事,我要活下去。我要和武娇结婚,我们会有幸福的新生活。我们会有孩子,我要将她养育成人的。我能照顾妈妈,让她过的开开心心。每个月我和武娇都能出去看一场电影吃顿好的。我可以的,我能接送孩子上下学。能在医院照顾妈妈,我还能把家里重新装修一番。虽然它很久,但很结实,也不漏雨。很久都没漏过了。那是我们的房子。要是运气好碰上拆迁,我们会有新房子的。虽然累一些辛苦一些但生活会焕然一新的。甚至我还能像翔一样靠拉人补贴家用。武娇是那么好的女孩,会是顶好的妻子。我只要努力赚钱就可以了。我们的新生活是触手可及的。上帝呀,苍天呀,我不能死,我不应该死的。我死了,家里的香火会断掉。妈妈会成孤家寡人的。我得活着,对。我能活下去的。那都是假的,假的。该死的,我他妈的哭了。为什么要哭呢,你个胆小鬼。要死的人不是你,不是你。我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试图用手打电话,但确实无法动弹了。死亡呀,为何偏偏好人无好报呢。我不该救若男的,那真是太蠢了。我不该救她的。万分不应该。。。。
可是,我确实是要死了。无可挽回。就在刚才,这座城市有23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有1063人死掉了。确实无可避免。我得死了,人嘛,应该专注于当下的。至少我还能思考,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遗书呢,我觉得没必要写了,也不知道写给谁看。即便有人看恐怕也不会获益。假如武娇和妈妈我身边,哎,恐怕会哭哭啼啼的吧。我真的有些后悔没有尽可能多的,哎。真是活该呀。死不悔改。我并不真的想那样。罪过罪过。我应该感谢自己的,毕竟没有的。有或没有谁好谁坏呢。人嘛,恐怕还是得对得起良心才好。我是说,假如有人要拍纪录片的话。我生平最开心的时候恐怕就是刚刚不久,我送武娇回家的时候吧。那种感觉真的很温馨尽管世界在飘零变冷,而她是那样温暖。摸起来暖暖的,那感觉真好。生平最难过的时刻恐怕就是现在了。是呀,就是现在了。我爱过许多人,也许还有人爱着我,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错过了许多命运的疼爱,也许命运对我仍有所眷顾,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十年云月中未得一念系道,空堆白丝。此前,我从未觉得人生需要什么特别的目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女人的河流中泛舟。最后有人愿意嫁我,我不能迎娶。不能言明,只愿冷暖自知。猝然间,我觉得人首先得完成他自己而后才能算得上生活。就是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置身其中终生不离。就像音乐,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可以清除不恰当的用词,洗去一颗心上的污垢。就像永生的泉,治愈各种心病。我们经常见到在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以及写毛笔字的大爷。相较于舞蹈,我更喜欢写毛笔字的大爷。我是说,有一件事,我们置身其中可以获得疗养与平静。我说的不仅仅是爱好,而是一种更为深远的价值。人嘛,都有爱好。我说的是获得平静。对,就是平静。所以艺术的高贵性在于它不取决于人的身体状态与年龄而仅仅关乎心灵的寄托。一种值得终生不渝投身其中的璀璨。人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觉得大有问题。因为有言拳怕少壮,比武者的身体状态与年龄对结果的影响是很大的。无论多么厉害的人,随着年纪增长,竞技状态会下滑。而对作品而言,当它完成时即已存在将不动丝毫。始终如是。比如王羲之的书帖,贝多芬的音乐,李杜的诗歌。当它完成时,那么它就不在属于作者,而是一种自在。我们可以看到武者与大侠的区别尽管与武艺的高低有关,但更重要的还是理念问题。将一种东西上升到另一重高度,而这种高度关乎人类的前途。那便算是大师。立千秋之法者为宗师,无法而法者为最。于芸芸众生而言,能当好学长已实属不易。不误人子弟更难,能指点有方则是难上加难。所以古人说倾盖如故白头如新。考虑到词语的粘连度与整体的受力极限,可以说,作品本身就是建筑体。所不同的是,现实中会出现塌方下坠,而作品中则是胡言乱语,食之乏味。当词语之间的关系无法承受其感情强度时,便会折损。而修建于上的关联势必晃动乃至断裂。超凡的艺术家深明其道,所以常常在字与字间音符与音符间笔触与笔触间保持着一种看似遥远易失的关系但实际上却是牢不可摧,巧夺天工鬼斧神工这类似便是对此的说明。相反缺乏悟性与灵性的艺术工作者,试图建立一条被护栏包围的道路,他深怕读者离开道路而迷失,所以将其牢牢保持在道路上。作品的关系琐碎又乏味,就像摇摇欲坠的旧房子里面被许多根腐朽的木头撑着试图保持其完整性。哪怕居住者的一声咳嗽也会让房子土崩瓦解。所以他们禁止读者咳嗽甚至不能喘气。于沽名钓誉者而言,最好的办法便是标新立异,如同上世纪的洋货更易被追求。假如他们不标新立异,那么注定是要被埋没的。现在只需特别些就能声名鹊起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我是出于嫉妒的心理这样说的。因为我也曾有此机会只是太执拗了。假如我做些改变,也许生活会大不相同。我要说的其实就是,法眼。不可缺失的审美力。从美学角度而言,世界是审美的客体化。无论是什么,假如它不美那就不真。但这样的理论又遭受先验逻辑与现象学的冲刷。说到底,这世界是同一个世界还是人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我们的出发点是客体为先还是主体为先。更为巧妙地是,两者是相互关联的,不存在先后问题。或者说,先是我们看到的先,还是逻辑规定的先。时间的先后仅仅是我们观测的始末。而我们的观测。。。。会影响被观测者,造成的影响于不同观测者是不同的。啊,尼采反对瓦格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