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很小了。
湿漉漉的地面似乎反射着街灯让道路看起来更模糊。只有积水的地方明亮许多。
看到便利店门前的灯还亮着，他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我要参加一个陌生人的婚礼，仅仅是因为新娘貌美如花一如当年我的安琪儿。安琪儿呀，安琪儿，我已吸干你的平生了。我渴望你能够自由，但自由来的太晚了。”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时，站在满是香烟的柜台前的女孩吸引了李的视线。
“你好，先生。需要点什么？”女孩柔美的声音让他恍惚。
“香烟吧。”他轻轻咳嗽几声，想起了《女神游乐场的酒吧》里的女人来。不过眼前这个更为明亮洁白。
“奥，哪种？”女孩轻身问道，
“奥，我看看。20块以上的每种一包吧。”李扫视店里一番，一个略胖的女孩正蹲在货架前整理物品。
“每种一包？”女孩不由盯着李看着一会。“你确定吗？”
“是的。”李被女孩那纯真的面容表情吸引，不由露出微笑。这微笑让他觉得心神荡漾，片刻他才回清醒，那应该就是所谓爱慕的滋味吧。他有些害怕，难道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
“20块以上的每包一种，”原本理货的女孩走到烟架旁。
“是的。”
女孩开始把一包包香烟放在柜台上，“粗细都要吗？”
“嗯。”
“哎，这个月销量不好，工资又少的可怜了。”略胖的女孩一边挑选香烟一边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没办法呀。”女孩的声音略显甜蜜，拿起柜台上的香烟一一扫码。
“又是他。”女孩向门外望了一眼，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提着一大袋捡来的塑料瓶，手里紧握几个瓶盖。“老板都说了，不让给他兑奖了。他还来。”
“为什么？”李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看着老人。
“又不是在这里买的，再说老来这样的人还怎么做生意呢。”女孩仍旧挑着香烟“80块的要吗？”
“嗯。他换饮料做什么？”
“他捡了一个孩子，已经养了10多年了。”
“不然给他再换一次吧，要是老板发现了，扣我工资好了。”女孩望着老人眼神里流露出怜悯之情，声音也有些凄婉。
“得了吧，我们都泥菩萨过河了。”
“你想帮助他，是吗？”
“怪可怜的。”
“我看到这里出售，是吗？”李望了一眼老人，直了直腰。
“嗯。怎么你想买下来？”略胖的女人回头看着李，从货架上掉下一包香烟。
“可以买下来。”李咳嗽几声。
“别看这么小的一块地方，没有80万是不行的。”女人捡起烟仔细打量着李。“必须一次付清的。先生。”
“要是连这些东西一起买下来呢？”李起身走向饮料区。
“你是认真的吗？先生？”女人瞪大眼睛看着李。
“嗯。”
“你稍等片刻，老板刚走，我打个电话。”女人慌忙从口袋掏出手机，“请稍等。”
李带了一瓶可乐重又坐到柜台前，他看了看手表。“需要多久？我只能等。。。”
“十分钟，老板十分钟就来，可以吗？”
“十分钟。”李望了眼冷清的街道“好吧。”
“您为什么想开便利店呢？”女人笑着问道。
“东西搬来搬去很麻烦，不是吗？”李看了一眼女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随即咳了起来。
“感冒了喝那个是不好的。”
“奥。习惯了。”李放下瓶子。
“您是观望了很久吧。”女人把选好的香烟一一摆好。
“我第一次来这里。”李又望了眼门外的老人，“请让他进来吧。”
女人向老人招招手，老人把袋子放在门口，踉跄着走了进来。
“瓶盖呢。”
老人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瓶盖放到柜台上，瓶盖一字排开。
“美年达，可乐，红茶。”说着，女人走向货架片刻后抱着饮料回来。
这时，一个穿着拖鞋叼着香烟的男子急冲冲走了进来。“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说了吗？”男子怒吼道。“是你吗？卫梓涵？王黛芸？”男子看到李迅速换了口气“是您要买这个店铺。”
“嗯，是我让他进来的。”
“奥，赶紧的，换完赶紧出去。扫把星。椅子。”男子接过王黛芸从柜台下取出的椅子坐在李旁边。“相信你也看到，这个店铺位置没的说。要不是。。。”
“总共需要多少钱。所有的加在一起。”李打断了男子的陈述。
“连加盟费带商品，还有商铺吗？”男子欣喜若狂，急忙打开柜台上的香烟递给李一根。
“嗯。”李点点头，看着老人。“你喜欢喝饮料吗？”
老人沉默着看着李。
“问你话呢。”男子极不耐烦。“天天来我店里占便宜，你呀你。。他给捡来的孩子喝。要是全部加在一起。请让我想想。”
李看了看手表，把柜台上的饮料递给老人。“天气太冷，等暖和了再喝吧。”
男子站在一旁一遍遍用计算器，最后他坐了回来。“本来是100万，你要是实心想要。95万。一口价。”
两个店员不由捂起嘴巴，李看着她们的表情手扶额头露出含蓄的笑容。
“真的是不能再少了。”
李掏出手机打起电话，“逸农，我要买间铺子。对对对。。我只逗留片刻。定金？还没说。好的。到时你来处理。用阿杰的名字吧。嗯，就这样。”李挂掉电话，“我先付你30万定金。”
“好的好的。”男子手心冒汗，
“给你一个电话，是我的律师。到时你们联系，等他来办理后续的手续。”
“那您呢，不和我们一起吗？”男子有些疑惑。
“我还有事，这些小事。。。”李看了眼女孩“事情，你们处理吧。银行卡号给我。”
收到三十万定金后，男子便出门打电话给逸农商量后面的事。
“那我们怎么办？”女孩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奥。你们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要是工资能高一些就更好了。”女人急忙补充道。
“你们原本多钱每月？”
“底薪2000，全勤300，营业额好的话会有200到300的奖励。”
“那么，你们想要多少？”
“要是能有3000就再好不过了。”女人充满期待。
“3000？可以。”
“那每天的营业报表发给你吗？”女孩问道。
“偶，哎。”李拿出手机“你联系这个人，后续的一切都由他负责。”
“那么，你为什么要买下这里呢？”女孩确实想知道原因。
“这个。。。你能陪我散散步吗？”李有些不安。
“你已经下班了，子涵。”女人笑着说道。“子涵还是单身呢。”
“以后，来这里换瓶盖吧。”说着李起身站到门口抽起烟来。
“快去吧，梓涵。”女人小声说道。
雨已经停了，寒冷的晚风一遍遍清扫着雨后的残籍似为黎明准备舞台。那些破败的残缺的印象正在被抹去。而亮起的星辰如探照灯为队伍寻找着目标。
“我。。。”
“你为什么要买下那里？”女孩穿着棕色大衣，过肩的长发不时被风吹起。
“买的时候仅仅是出于无聊，买完后可能才发现原因。”李竖起衣领，双手插进口袋。
“什么原因？”
“可以和你走一段路程。”
“啊？”女孩忽然停住脚步看着李。
“算是意外的收获吧。”李笑了笑，
“你。。。不会是想。。。”女孩欲言又止，
“什么？”
“王黛芸，就是另一个售货员说你。。。”女孩看了看李“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对我说，你想那个我才买下店铺的。”
“那个？”李看着女孩，“你是说抱养吗？”
“嗯。”女孩点点头。“要是那样，我只能说你想错了。”
“脑海里是有过那样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和你说说话就可以了。我出门的时候身上有3000多万，现在还有2000万。我想花光它们。”
“那么说，你还是想金屋藏娇，是吧。”女孩弯腰系了系鞋带。“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尤其是有钱的老男人们。”
“为什么是有钱的老男人们呢？”李笑了笑，
“你不是说了吗？你想花光它们。可是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漂亮的年轻的女人更让衰老的人觉得不虚此生呢。我认识的人中便有这样的情况，男的嘛，虽然没你这么阔绰，但也出手大方。女人嘛，就呆在别墅里等着。”
“奥，那么她幸福吗？”
“她觉得挺幸福的，想要什么男人都会买给她。”
“那你呢？你的幸福是什么？”
“我的幸福。。。就是嫁给我喜欢的人。前面就是我家了，三楼中间那个。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为什么？”
“就是感觉，或者说不该是那种人。”
“为什么？”李咳了起来，
“堕落的人是无药可救的。”说着女孩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这是感冒药。希望你早点康复。”
“康复？”
“是呀，你应该有老婆孩子吧。”
“嗯。”
“你不爱他们吗？”
“应当是爱的。”
“那么为什么不陪在他们身边呢？”
“我有我的事要做。。。”李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是个。。。算是个作家。。诗人吧。年轻的时候我很缺钱所以疯狂的写着。大概有三十年我每天需要写8个小时，尽管痛苦之际，但还是坚持下来了。不久前，孩子结婚了。或者说，在此之前我觉得应当过另一种生活。一种堕落的生活。当然，包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也算是其中一部分。”
“那么，你这样做了？”
“算是吧，也不算。因为我和妻子已经离婚了，所以从伦理上讲，不能算作有罪。但是尽管我知道无论何种方式都不会有太大区别，我还是想试探一番。或者人的本性中包含着一种挑衅死神的冲动藉由堕落的行为承担一种令人怜悯的愚蠢而又真挚的破碎。”
“其实就是喜新厌旧，是吧。”
“可能确实如此。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想和你如此那般支离破碎。”
“哎，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在这点上时间是无法改变的。”
“什么？”
“我等了一个男孩五年，但最后我还是拒绝了他。”
“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五年时光。”
“我觉得爱情嘛应当琴瑟和鸣，我读过一本小说叫《等待的女人》，里面说一个女人等了男人十年，在他回来后却选择了分手。有时间你可以读一读，挺好的。”
“要是我告诉你，那本小说就是我写的呢？”
“你。。。。写的？不会吧。”女孩深为震撼续而喜忧参半，一边看着李一边揉起脸颊。
“有一种理论便是美好植根于罪恶。美好的事物我已深有所感，我的妻子算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儿子呢也算是年轻有为。对于罪恶，我还没有体会。我不是说犯罪，做违法的事。而是不道德却不违法的事。”
“只能说你太过清闲了。典型的无所事事进而无事生非。好了，我到家了。”
“很高兴你陪我走这一程。”
“嗯。我也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那么。。。拜。”女孩轻轻挥动手臂缓缓转身走向楼梯。
然而，李并不知道卫梓涵所说的那个被包养的女孩正是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