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奇向高阳解释了丹云之所以翻脸的原因，丹家千年前的秘闻和丹师的戒律听的高阳胆战心惊。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挥手之间就屠灭本宗上万弟子，这种家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就是最冷血的刽子手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可这样一个魔鬼偏偏就是自己的先祖，丹云的心中是何感想。难怪高阳承认自己用医术杀人之后丹云会那么大的反应。
了解完事情原委之后，高阳必须承认，丹云对自己算是客气的。若不是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再加上高阳是无心之言，恐怕丹云早就将高阳打出丹云峰了。
“丹师弟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你若是真心想学炼丹之术，倒也可以。但你必须发下誓言，从此痛改前非，严格遵守丹师戒律，从此之后再也不许使用医术害人。”
听到丹云的条件，高阳陷入了沉默，久久不敢回答。
高阳曾经不止一次用过毒，凭着蛮医的名号吓退过不少敌人，所以他比谁都清楚用毒的方便和效果。可以说，高阳能活到现在，下毒的手段占了一大半功劳。
让已经尝过这种甜头的高阳从此放弃用毒，这是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高阳甚至考虑随便发个誓骗过去再说。等把东西学到手之后，该怎么用还不是自己决定。
虽然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高阳掐灭了。但高阳必须承认，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诱惑力。如果丹云不是自己的师兄，如果不是天机宫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恐怕真就这么做了。
发现自己的纠结和为难，刚刚还跟季云奇争辩的高阳这时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要给丹师立下那么严苛的戒律，人心这个东西真的是难以捉摸。
看到高阳半天都没有言语，季云奇便猜到高阳的心思，直接说道：“此事不急回复，需要你认真考虑清楚。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最后学不学炼丹术，丹师弟都不会怪你。但你必须是真心实意，千万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耍什么小聪明。”
季云奇最后的警告让高阳的手指微微一颤，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念头又不受控制的抬头了。但这次高阳感受到的不是诱惑，而是冰冷和恐惧。
季云奇的意思很明白，同门师兄弟之间必须要坦诚相待。高阳如果实在放不下心中那点念头，老实说出来，丹云就算因为戒律不教高阳炼丹术，也不会因此责怪看轻他。但若是高阳动了什么小心思，别说丹云饶不了他，季云奇乃至整个天机宫都不会放过他。
一个群体越是团结，就越是容不下背叛和谎言。
就像赤乌族一样，赤乌族有多崇敬英雄，就有多痛恨叛徒和奴隶。高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管他为了赤乌族做出多少牺牲，可一旦背上奴隶的烙印，赤乌族就再也容不下他了。
有过一次经历的高阳比谁都清楚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一念之差，那就是万劫不复。季云奇不用说什么大道理，仅仅这一个警告，就能让高阳打消所有的歪心思。
季云奇很快就离开了赤乌峰。在他离开之前，高阳始终没有一个正面答复，但季云奇并不担心高阳。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他相信高阳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抉择。
两天之后，季云奇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高阳再次动身去了丹云峰。
这一次高阳上丹云峰，是去负荆请罪的，真心诚意的向丹云道歉。并且当众向丹云发下誓言，保证自己会严格遵守丹师戒律，从此之后不会再做半点出格的事情。
这个誓言代表了高阳的决定。高阳本就是蛮医，一路走来学到的医术不知救了他多少次。就算以后不下毒伤人，炼丹之术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保命续命的手段，高阳非学不可。
丹云很高兴高阳的态度，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立刻教高阳炼丹之术，只是允许高阳可以随时来丹云峰观摩。
高阳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自己是个有“前科”的人，就算自己发下的誓言再重，别人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想法，一段时间的考察期是必须的。
此时正值辰时，高阳便与丹云约定下来，以后每天上午的卯时到午时，高阳就会来丹云峰，观摩丹云和其他弟子如何炼丹炼药，风雨无阻。
高阳如此热情，丹云也是很高兴。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先领着高阳在他的丹云峰参观起来。
丹云所住的位置并非丹云峰的山顶，而是在山腰偏下的位置。丹云首先领着高阳来到了他住处的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药田，里面分区域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饶是高阳有心理准备，可在看到这一大片药田时，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阳自幼跟随南公学医，自问已经将南公的八成本事学到手里。在洛山城又跟着邵文霖研习了几个月，医术更是大有长进。
可高阳引以为傲的本领，在这片药田之前却露了怯。整个药田种植了上百种药材，可高阳却只能认出其中的十分之一，至于药理药性就更别说了。
识药认药是丹师的基本功，能认识多少药材，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这个丹师炼丹技艺的高低。丹云能在这里种下这么多的药材，自然说明他了解这些药材。
丹云身为正统丹师，只用一片药田就让高阳心悦诚服。
这还没完，丹云指着远处的峰顶说道：“从这里一直到丹云峰的峰顶，全都修成了这样的药田，一共有三十七块。每块药田上都种植着不同的药材。”
一块药田就有上百种药材。三十七块药田，下来就是四五千种药材。高阳这次是被彻底被震撼到了，他这辈子见过听过的植物加起来也不过几百种。
说完之后，丹云转过头看向高阳，问道：“小师弟，你可知道为什么每块药田要种植不同的药材吗？”
丹云的问题让高阳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在三秒钟之内便说出答案：“因为不同的药材习性不同，适合不同的生长环境，比如温度、湿度、海拔、盐分等等。药材必须在正确的环境中才能达到希望的药效。师兄建造这么多的药田，每一块应该对应不同药材的生长环境。”
听完高阳的回答，丹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基本认知还不错，算你说对了一半。”
只对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高阳连忙请教。
“除了环境之外，还有一个相生相克的问题。你要明白，南蛮大陆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延续至今，整个系统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南蛮大陆上的任何一种存在都不是单独的。药材也是一样。”
丹云耐心的解释道：“任何一种药材，都有其相生相克之物。将相克的两种药材种在一起，最后谁也活不了。若将相辅之物种在一起，则两者可互相补足，不仅能茁壮成长，而且药效更佳。我的每一块药田，都是依据相辅相生的原理建造的。所以在这里生长出的药材，要比一般野生的药材药效至少高出三成。”
说着，丹云便俯下身，随手摘下一截问心藤的藤蔓，看了一眼成色之后，便满意的交给高阳。
“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试试看。”
问心藤是一种常见的药材，高阳自然认识。但高阳没有丹云那种看一眼就知药效的本事，接过来之后细细观察了许久，最后放在嘴里尝了尝。
一股涩苦之味立刻充斥了高阳的整个口腔，还未成熟的问心藤味道可不怎么好，高阳嚼了两下之后便吐出了残渣。
“八月份的问心藤，却比正常生长了一年的问心藤还要好。若等它真正成熟，药效的确可以高出三成。”
丹云听完神色如常，算是认可了高阳的判断。
而此刻高阳的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百种药材，按照相辅相生的原理种植在一块药田里，就算剔除掉那些明显相克的药材，至少也有上万种组合。而丹云居然能将这上万种组合驾驭的如此完美，就说明他已经将这上万种可能全都研究清楚了。
更吓人的是，这样的药田丹云总共有三十七块。那以此推算，那上万种可能还要再往上翻三十七次。
最后的结果是几十万种可能，还是几百万种可能，亦或者更多。
高阳已经不敢往下算了，他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这个丹云还是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