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古朴而并不繁华的小城,却是去洛阳的必经之路。小城的街道并不太宽,街道上的人也并不太多,但这样的街道却让人有一种舒适的感觉。
萧凌云与林清越本来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随便走着,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家客栈前。
这家客栈并不太大,至少没有远山客栈那么大,但在这样的小城里已可算得上排面十足。
林清越忽然回过头来冲萧凌云嫣然一笑,然后就扭头走进客栈。
萧凌云想起他与林清越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喝酒时候。那次是他请的林清越,而这次却是林清越先挑了张桌子坐下。
客栈里当然都会卖酒的,就好像炒菜都要放盐一样,否则便会觉得清淡无味至极。
萧凌云缓缓走到她对面坐下,微笑道:“无论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只要坐在你的对面,你至少都应该请人家喝一杯酒。这是你教我的。”
林清越先是莞尔一笑,又微微蹙眉道:“可是你的伤口还没愈合。”
萧凌云淡淡道:“不碍事的。”
林清越无奈地笑笑,才给萧凌云倒上一杯酒。
这座小城临近洛阳,客栈里的酒也是洛阳特产的杜康酒。杜康酒因酒圣杜康始造而得名,又有“仙酒”的美誉,是最古老的历史名酒。
杜康酒水体清冽通透,酒香浓郁四溢。
萧凌云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忍不住赞叹道:“好酒!”
林清越低吟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她的脸上一片迷离,目中透着淡淡的哀伤,在旁人看来似乎已醉了。
她只不过才喝了两杯酒,又怎么可能会醉呢?
林清越忽然展颜一笑,道:“先前我们曾说好,这次再给你一次比试的机会。”
萧凌云也微笑道:“比剑已经输给了你,这次要比什么?”
林清越目光闪动,盯着萧凌云看了许久,才眨眨眼道:“这次就比谁喝酒喝得慢。”
萧凌云愕然道:“喝得慢?喝酒岂非都比谁喝得快吗?哪有比慢的道理?”
林清越一笑道:“只要伸直了脖子,张大嘴将酒往喉咙里一倒,无论哪个人这样喝酒都不会太慢的,这又有什么难度?”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接着道:“但你若想喝得慢一些,你就非得懂得挖掘喝酒的乐趣,懂得欣赏美酒的妙处,否则你是再也没办法忍住一口一口慢慢喝的。”
萧凌云忍不住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已几乎无法忍住美酒在前而不痛饮了。”
林清越也忍不住笑道:“你莫非已打算认输了?”
萧凌云道:“不战而降岂是男儿所为?”
林清越道:“好!那你这大男儿便与我这小女子一较高下吧。”
萧凌云淡淡道:“酒桌无性别,一较高下自然也是可以的。”
林清越道:“东汉末年,曹孟德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今日你我二人把酒看江湖,也不逊古人风采。”
萧凌云微笑道:“但他们却不可和我们相比,因为他们两个男子,却不像我们这样刚柔并济。”
林清越笑道:“你倒会说!”
萧凌云同样大笑。
酒过三巡。
林清越忽然放下酒杯,望着萧凌云柔声道:“你已喝了许多,不要再喝了罢。”
萧凌云看着林清越微红的脸,微笑道:“好,我不喝了。”
他将酒杯放下,笑着道:“上次喝完酒后,你我匆匆一别,但今日我们总算可以等酒醒后再走了。”
林清越忽然怔住。
萧凌云奇道:“清越,怎么了吗?”
林清越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飘忽,一副失了神的样子。
许久,林清越轻声道:“我要离开了。”
萧凌云不解道:“离开?你要去哪里?”
林清越低声道:“洛阳。”
萧凌云眼皮一跳,又笑道:“这我已知道了,我们本就是要一同去洛阳的。”
他的笑看起来已十分勉强。
林清越眉头微蹙,道:“不,我是说,我要离开了。”
萧凌云缓缓道:“你是说,你要独自离开?不与我一起?”
林清越缓缓点头。
萧凌云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似乎整个客栈都在晃动。
林清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恼我?”
萧凌云木然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清越咬着嘴唇,道:“我有我的苦衷,你别生气,好吗?”
萧凌云缓缓抬头望着林清越。
他的眼神已变得黯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萧凌云黯然道:“我知道,我懂的,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自然会有许多不便的地方。”
林清越俏脸变得煞白,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她再也想不到萧凌云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清越看着萧凌云的脸,心中挣扎万分,几乎就想将所有的事全都说出来。
但她却不得不全部憋在心里,因为她知道那样只会给萧凌云造成更大的伤害。
林清越的手微微颤抖,嘴唇也已被咬出一丝鲜血。
萧凌云看着她的脸,忽然心疼极了。
他又一口吞下一杯酒,柔声道:“天快黑了,你早点走吧。我还想再喝两杯。”
林清越轻声道:“我是该走了,你,你也莫要再喝了。”
萧凌云微笑道:“我不喝了,我再坐一会儿便走。”
他的心里已像被刀割般刺痛,脸上却依然在强颜欢笑。
林清越的心也同样的疼。
这样的两个人,却不得不让对方受到这样的伤害,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
林清越又一次走了,一如她第一次的出现。
可这次,萧凌云却觉得她已将自己的心也带走了。
楼梯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萧凌云先是一喜,忽然又一惊。
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四个人的。
他已知道了是哪四个人。
萧凌云的心沉了下去。
他早该想到,这四个人一定会在这里等着他的。
此刻他们果然来了,但林清越走的时候是否碰上了他们?
天宗禅师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阿弥陀佛!萧檀越一个人饮酒,岂非无趣?”
萧凌云冷冷道:“和尚难道也饮酒吗?”
天宗禅师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和尚有时候不仅饮酒,也只饮好酒。”
说话间,他已在萧凌云身边坐下,另外三个人站在他的身后。
不是他们不想坐下,而是萧凌云此刻气机勃发,杀气凌厉,他们只有站在天宗禅师身后才能避开萧凌云的杀气。
天宗禅师朗声道:“萧檀越独自在此,却不知另外一位女檀越身在何处?”
萧凌云冷冷地盯着他,还未开口说话,天宗禅师身后一个短小精悍、肌肉发达的汉子忽然阴笑道:“你若不知道,或许我们可以告诉你。”
萧凌云心中一震,一个没控制住,竟将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