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已是一片森然,墙角结着蛛网,案几椅子上积满灰尘,早已不复昔日的温馨舒适。
萧凌云倒飞进来时的引发一阵气流,使得灰尘又漫天飞扬。
大厅里本来已冷极了,佛心魔剑缓缓走进来后,这里竟忽然生出一股柔和的暖意。
萧凌云感到佛心魔剑的气机已锁定了他,只要他微微一动,佛心魔剑的重剑立时便会向他天灵盖劈来。
但佛心魔剑虽一心要杀死萧凌云,萧凌云却连半点杀气也感受不到,这时候他才更加明白“佛心”的涵义。
因为佛心魔剑杀人,只不过为了拯救更多的世人。
他将杀人看作斩人业力,以极恶的手段维护诸善,以疯魔的剑宣扬无上佛法,所以心中才能全无杀气。
萧凌云半躺在地上,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剧痛,几乎就要裂开一般。
佛心魔剑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望向萧凌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中也不含任何感情。
佛心魔剑缓缓道:“萧檀越,老衲今日送你往生。你的杀孽,由老衲一身承受吧。”
萧凌云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凄凉的苦笑,道:“感念大师慈悲,在下已无力还手了,大师可随时动手。”
佛心魔剑单手立掌,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神圣庄严,双目射出精光,一身袈裟须发无风自飘。
漆黑重剑上忽然发出一声铮鸣,又隐约可见剑身上泛起一道黄芒,状极逼人。
萧凌云心中一凛,知道佛心魔剑已打算全力出手。
佛心魔剑忽然低叱一声,重剑挥起,向萧凌云头顶落下。
剑上黄芒大盛,剑势疾如闪电。
重剑威压之下,萧凌云长发纷飞,劲气已刺痛他的皮肤。
萧凌云双目圆睁,瞳孔紧缩,盯着自头顶而来的这绝命一剑,心中忽然想起过往种种。
他本是一介孤儿,被上官浩然收养,又教他习武练剑、为人处世,他心中本对上官浩然充满着无限的敬重与热爱。
他从小与上官晓慧一起长大,上官晓慧自幼体弱多病,自己便像一个哥哥一般,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
这个家实在给了他莫大的关爱与幸福。
但他心中忽然一闪而过萧恨水的名字,眼神顿时又略微黯淡。
他最后又想到林清越。
她如仙子般遗世独立的身影,清丽脱俗、倾国倾城的面容,此刻已完全占据了萧凌云的心。
萧凌云忽然感到一阵悲凉,他竟再也无法见上林清越一眼,也再无法听到林清越犹如云宫仙音般的动人声音。
这莫非便是人在临死前的所思所想吗?
萧凌云心中已万念俱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厅外忽然响起一阵清脆却又焦急的声音:“大师剑下留人!”
那声音听起来竟像是林清越的。
萧凌云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即便是幻觉,也已让他了了最后的心愿。
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佛心魔剑发觉身后已有暗器袭来,瞄准了他背上两处大穴。
他若仍要一剑劈下,自己也不免身受重伤。
佛心魔剑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因重任未竞而不能轻易身陨。
他心中长叹一声,无奈之下只能收剑变招,身子往一旁让开。
只听见“扑”的一声,那暗器砸在厅中墙上四散开来,原来只是两团雪球。
一道如雪一样洁白的身影穿过大厅,落在萧凌云身旁。
萧凌云恍如隔世般怔怔盯着眼前人,这人赫然便是萧凌云方才心中苦苦思念的林清越。
只见林清越云鬓微乱,双颊微红,胸口微微起伏,因一路狂奔而气息微乱。
她面色凝重,对佛心魔剑抱拳道:“晚辈林清越,见过大师。方才情急之下有所冲撞,还望大师见谅。”
佛心魔剑淡淡道:“原来是林檀越,檀越到此,似乎并不是为了和老衲见这一面。”
林清越道:“晚辈此来,是希望能解开大师对萧公子的误会。”
佛心魔剑道:“老衲与萧檀越并不相识,更无任何瓜葛,又谈何误会?”
林清越道:“既然如此,大师为何非杀他不可?”
佛心魔剑肃容沉声道:“杀生只为护生,斩人意在斩业。”
林清越黛眉微蹙,低头望一眼萧凌云,忽然心痛不已。
萧凌云面色惨白,嘴角犹有血渍。他初见林清越时一阵欢喜,强振作起精神来,此刻气息却又萎靡。
林清越转头望向佛心魔剑,轻声道:“晚辈向来敬重大师为人,也钦佩大师所行,但今日,我却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公子命丧大师之手。”
佛心魔剑道:“色即是空,空既是色,檀越何故看不透这般道理。”
林清越道:“红尘中人,总难免有尘俗心。何况晚辈也并非只为儿女私情,希望大师明鉴。”
佛心魔剑叹道:“即便你二人联手,也不是老衲的对手,檀越又何苦呢?”
林清越低头望着萧凌云嫣然一笑,俏脸泛起一抹红晕,轻声道:“那我们便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啦!”
萧凌云剧震道:“清越!……”
林清越美目灼灼望着萧凌云,目中情意深重。
二人虽早已互相倾心,却从未彼此间却从未亲口说出来。先前林清越嘴上不说,只因为萧凌云身世复杂,担心自己与他扯上关系,会更令他成为中原武林的众矢之的。
但先前萧凌云已与中原武林敌对,此刻面对佛心魔剑,更是命悬一线,她已再顾不得许多,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凌云神色复杂地回望着林清越,面上有欢喜、感激,也有深深的忧虑……
林清越忽然朝萧凌云伸出手,柔声道:“你还起得来吗?”
萧凌云望着眼前润白无暇、柔软纤细的玉手,心中忽然豪情万丈。
他握住林清越的手,长身而起,略微迟疑一下,又反手自背后取下一柄剑,直指佛心魔剑。
这柄剑却是萧恨水当年的佩剑。
林清越淡淡一笑,也自腰间拔出长剑,同样指向佛心魔剑。
佛心魔剑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林檀越心意已决,老衲已无需多言。”
佛心魔剑重剑当胸直举,右手一紧,重剑又是一声低沉的铮鸣,黄芒复盛。
凌厉的剑意已锁定萧、林二人。
萧、林胸口一闷,体内真气同时涌动,手中长剑与佛心魔剑的剑意针锋相对。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