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煌不出所料地沉默。
云左无语地摆了摆手,有些心累道:“我的部下我知道,你查清楚防备分布了?”
离煌仿佛是良心发现,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云左面前。只是他那像照顾几岁小孩般的不耐表情让云左抓狂不已。
他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已经全部记下了。
云左道:“好,那就按计划。我来找杀手,你暗中盯好端木家的人。而且……”她摸着下巴道:“如果猜的没错,今晚他们应该就有所行动了。”
离煌听完什么也没有表示,而是转身离开。云左已经习惯他这种一点废话都不想说的性格了,因此也不在意。
谁知走到一半的离煌突然折了回来,他皱着眉头,表情已经十分的不耐烦:“还不跟上。”
云左确确实实地愣了片刻,问道:“去哪?”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离煌反问道。云左不说话了,时隔多年再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有点奇妙。
她跟在离煌身后,有瞬间的怔愣,离煌的背影与记忆中另一个青衣背影重合起来,云左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堵。
离煌将云左送出庭院后就消失不见,云左掐了会时辰,算算中庭那边的晚宴应该快要开始了。
据鬼金的情报,端木小姐也会在宴上出现,不过想起刚刚在园中遇到的那位姑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正是这次盛会的主角,才貌双全的端木家宠儿:端木疏。
只是她的情况与想象中不太一样。看来有必要再查查这位端木小姐了。
她脑中想了很多,脚步却也没慢下来。白日里喧闹的演武场已经变得十分冷清,而与武场一墙之隔的中庭却灯火辉煌。
宴席成对排已经摆上,场中有乐者舞女暖着场,高位之上也已经座无虚席。
哪怕看起来仍然十分热闹,留下之人也比白日里少了一大半,看来竞争很是激烈。
云左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此尽量靠着墙走,奈何天不遂人愿。
“云哥哥,云哥哥,这里!”叶不平的声音响起。平常没发现,这小姑娘中气足得过头,声音愣是盖过了半场的乐音。
叶不平坐在中段,距离主位不远也不近,却处在一个几乎全场人都能注意到的位置。
因此当叶不平咋咋呼呼站起来吼一嗓子,加上她吸人眼球的容貌,全场的人,包括主位之上那几个正进行着没营养的寒暄的老家伙,都把目光投向了云左所在。
云左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哪怕此刻特想使劲捏叶不平的脸,最好能让她三天不说话。
面上也半分不显,她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聚集了温柔、宠溺和无奈,她歉意地对着在坐之人行了个礼。
然后不急不缓地踱到叶不平面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口气带着些许责备道:“无礼。”活生生一个宠爱妹妹的无奈好哥哥。
这一点小浪花瞬间淹没在晚宴热烈的气氛里,待众人移开目光后,叶不平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小地吐了个舌头,妄图撒娇混过去。
云左冷眼,直接上手捏脸,软乎乎冰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灰老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叶不平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云左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平姑娘还真是有位好兄长。”
来人一身白底墨竹锦衣服,五官硬朗,风度翩翩。见人先行礼,做派礼数挑不出半点毛病,但他面对云左时,眼底深处的敌意还是没逃过云左的眼睛。
云左放下手,微笑着问道:“这位是?”
“啊,你是刚才给我指路的公子。”叶不平终于挣脱了云左的“魔爪”,看着来人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感激。
来人失笑,回答道:“在下姓端木,单名岑。与这位兄台的妹妹有一面之缘。”
云左做出恍然的样子,行礼道:“那不是端木府的二公子吗,失敬失敬。”端木岑嘴上一句不敢当,却是毫无负担地受了云左一礼。
叶不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跟着云左行了一礼,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并没有什么尊敬或者受宠若惊的反应。
云左虽然对这家伙过来搭话的意图有所猜测,不过还是姑且一问:“不知端木公子有何事?”
端木岑顿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质地古朴的盒子,他轻轻打开,原来是一枚发簪:仿佛琉璃般的光泽,通体透彻如水晶,只在簪头交错落下几串彩色珠链,一枚小小的水晶蝴蝶立于珠链上,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云左和灰老露出了然的神色,端木岑开口道:“今日在院中遇到不平姑娘后,惊艳许久,突然想到家中这枚珍藏许久的发簪十分适合她。好物择良主,我们端木府中无人与它有缘,既然如此,想着将此物赠给不平姑娘,也算我做了一桩好事。还请不平姑娘收下。”
这话说的可谓滴水不漏,既夸了叶不平貌美,又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小姑娘又最喜欢这些玄乎的缘啊命啊的。
以云左对叶不平的了解,这小丫头虽然想不到那么多,不过估计也就开开心心收了。
但没想到,礼物被叶不平当场拒绝:“我不要。”斩钉截铁的声音,让云左吃了一惊。
叶不平看着递到面前的盒子,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来表示自己的拒绝之意无比坚决。
端木岑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他微笑着,声音带上了些许歉意:“是我唐突,不知道不平姑娘不喜欢这东西。”
叶不平摇头道:“不怪你,只是我自己不收别人的礼物。”
端木岑闻言抚慰道:“无碍。不过既然如此,我还有些琐事处理,就先不打扰了,几位玩得尽兴”
待端木岑离开,云左抬手摸了摸一反常态无比安静的小丫头的头,什么都没说。
告辞云左一行的端木岑离开中庭,绕过主屋,来到了松寒院。这是他自己的院子,端木家二少爷在外是风度翩翩菩萨心肠,不过只有松寒院的下人们才知道,这位爷向来喜怒无常,对待犯错的仆人无情到残忍。
他曾亲手把服侍了自己五年的小丫鬟丢给杂役房的下人们,整整三天,那姑娘从房里被放出来时已经不成个人样。
最后悄无声息地从松寒院消失,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卖给青楼了。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丫鬟失手弄湿了他最爱的一套衣服。
这些外人不得而知,因为无人去说,也无人敢说。
今天的端木岑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心情尤其不好,院里之人各个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偌大的院子,仆人穿梭不停,却仿佛坟墓一般安静。
端木岑虽是松寒院的主人,他却不住在主屋里,而是把自己的房间搬到了院子最偏僻的角落,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路上踢断了好几个跪在路边之人的骨头。他们无力反抗,甚至连疼痛都不敢出声。
端木岑摔上门,许是动作太大,那装着发簪的盒子滚落出来。看着它,端木岑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一幕,他的表情渐渐扭曲,牙缝间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此刻却显得狰狞而丑陋。
“臭婊子……”
他话音刚落,屋里明亮的灯火一黯,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