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中。
李末苼和周胖子在萱萱嚷嚷的大厅内刚座下,就有小二点头哈腰的冲过来道;“二位爷,想吃点点什么,本醉仙楼应有尽有。”
李末苼打量着着大厅周围那些精美的挂画,一道道精致美食栩栩如生,不过李末苼对这些没有兴趣,一路走到这里来就是想尝尝文人骚客书中出现的酒,那种让人欲仙欲死的酒是什么味道。
李末苼眼睛草草略过种种山珍海味,观望到大厅正中央,那里挂着一幅画,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孩童的显著点是,一头银发亮如星河,一双黑眸净如朗天,眉心一点山火点缀,一身锦缎绸衣飘飘然然,气质非凡灵动似仙。
画中有寻人启事,‘有此童消息者,赏金十万,寻得此童者,赏金百万。’句句霸气十足震撼人心,不过挂画上沾染了太多灰尘,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李末苼的眉头不自觉的一簇,眼神中有淡淡不解之意,随后而逝继续观望其他挂画。最终眼神停留在了一瓶凹凸形如美人身段的酒壶上,名叫质子白。
酒壶两侧有四句描绘,‘人间好酒哪里来,酒中王者质子白,凡人喝不了,仙人醉不归’。
李末苼指了指那壶质子白的挂画,在一旁笑脸静候的小二先是一愣,然后大喜道;“这位小爷好眼力呐,这是本店最好的酒,乃是镇店之宝只此一家,价值一颗小玲珑钱,是小的怠慢了二位爷,下面太嘈杂要不二位爷楼上请,顶楼有最好的包厢阁楼,可观望大半个东城,视野开阔风景怡人嘞。”
李末苼摇了摇头指了指桌子,店小二有些尴尬了,心想卖一壶好酒可以拥有不少酬劳,可要是碰到穷根子,来这里痛快爽完嗝屁的,自己倾家荡搭上小命也赔不起这壶酒啊!
李末苼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周胖子脸都绿了,肉疼的把手塞进腰间,拿出厚厚一沓银票,大小加起来给了小一千两银票,眼睛依依不舍不得盯着走路都打飘得店小二,心想这三个月白忙活了。
李末苼耳朵微动,聆听走过每张侃侃而谈的桌子。李末苼除了草草了解罪城现况,更是在仔细聆听每个字的读音。
有吹牛打屁的,互相吹捧的,更多的是热论最近罪城一年来最为热闹的话题。
如今已是太白三十年,但太白皇消失朝野已有六年。
现已临近年关,别处喜气洋洋欢聚一堂,而对于罪城没有年一说,它将要迎来最重要的荒火大典,给新老重囚沐浴荒火,那时烽火宝幕将会开启一个月,来自大陆各地的修士武夫将会蜂拥而入进那方世界寻宝。
皇家风满楼将会召开大陆上最为庞大一次的拍卖会,每到此时一贯如此,但今年比起往些年来嗜更加诱人,毕竟三十年来的重囚苦苦积累,专门奔着拍卖会来的人不计其数。
今年唯一不同且最大的彩头,就是在罪城凤凰鸳鸯楼沉浸了八年的温蒂小姐,将会献出人生中第二支舞,以至于九都皇城里的纨绔们都一掠而空。
据说常年在罪城外与妖族征战的二皇子殿下也会亲临,来看一看喊出要大皇子半壁江山的女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今年的罪城将会是最热闹的一年,所有的大事件规格比起前二十九年都要庞大,世事的发展将会迎来新的篇章。
李末苼从周围的各个桌子大概了解了现如今罪城的状况。
一个俏妇,扭着细绵绵的软腰,手拖和她一样妖娆身段洁的白如雪的玉壶,一步三摇乐呵呵的走向李末苼这桌。
吸引着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此时喧闹声戛然而止,只有细微的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醉酒呢喃声。
直到俏妇走进李末苼桌畔,边上有人羡慕道;“哎呦歪,我滴个乖乖,什么人物啊,竟然让醉仙楼的依彤大掌柜亲自上酒。”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俏妇依彤取下酒杯甄满酒,笑颜道;“两位小哥,这酒虽好,却需要踏过修道前三境的人才享受的了,凡夫俗子可无缘享福。”
声音如春日里的暖风,细语润润沐浴众生,眼睛却直勾勾一直在盯着满脸疤痕交错的李末苼,
少妇盯着李末苼脸庞看时,李末苼不自然的底下了头,像似情窦刚未开的羞涩李末苼郎。
一旁的周胖子受宠若惊,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更像极了初见爱慕美人许久的小男生。
俏妇依彤看着入了神,以至于倒出的酒溢出来都浑然不知。依彤大掌柜失落的收回目光,心里一声叹息,喊了小二上了一桌精美酒菜赠与李末苼,然后扭着腰肢款款而去。
走到二楼的依彤大掌柜坐到靠着围栏的桌子,桌上沸腾着的鸳鸯锅依旧,一壶饮半的酒,镇守酒楼的一名老供奉正涮着羊肉,含糊不清的问道;“彤娘何故如此。”
依彤满脸黯然道;“没事,酒喝多了吧,看错眼了。”
李末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砸了咂嘴意犹未尽,抬头望了望醉仙楼的高阁处,心理納绯不已太巧了点。
第二杯不停歇续上又一口吞下,而一旁的周胖子端起杯中酒,就像在端着万两黄金,细细抿一口舔舔嘴唇,回味一番,然后再轻轻抿一口,回味一番如此往来,而此时李末苼的第六杯酒已然下肚。
不只是人端起了杯中酒,还是酒勾起了杯中人,李末苼想起了《封神传》里面的酒神萧灵轩。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可浇愁。大道朝天千千万,唯我酒仙不可攀。一个嗜酒如命的美妇人,被世人尊为酒仙。
在人妖那场旷世大战之中,一步一饮斩一妖,一壶烈酒十八停,十八颗巨大的头颅皆是八境以上可化人行的妖族巨擎,那末动人风情让人心生无限向往,可酒仙萧灵轩已不在人间,十八停力竭而亡,世间再无萧灵轩,也再无有人敢称酒仙。
李末苼又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竟然来的有滋有味了,入喉清凉醇香,进胃翻江倒海,稍后全身劲力充沛,此时如果再看到深渊下的丑八怪,李末苼觉得打死它只需要出半拳就足够了。
周胖子的第一杯酒就像对待刚入门的小媳妇一般,温柔至极点滴染唇后便闭目回味,而李末苼已经面色潮红举起了第八杯酒一灌而过。
当周胖子举起酒壶准备倒下第二杯酒上下其手时,酒壶空了。周胖子那个急啊,恨不得把眼前的李末苼碎尸万段,李末苼却浑然不知还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已经是太白三十年了,八年过去了。
百里春风的八百里浩瀚旱海森林,那群美丽可爱又善良的精灵群陪伴走过三年。
琳琅满目的精魅鬼怪聚集地,咒山群晃过一年半,那里精彩非凡与死神相伴。
了无人烟的死亡峡谷,与那群被时间逼疯的老妖怪,斗智斗勇被调教了三年。
在尸骨垒垒的熔浆长河暗无天日的葬骨天渊原来呆了半年。
整整八年,一路走来,鬼都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
结交了许多朋友,但都并非人类,留下了许多仇恨,不过山高路远应该没有机会去做个了结了。
李末苼思绪满天飞,周小胖用胳膊肘怼了怼李末苼,了了回忆过往的李末苼回过神来,一脸沧海桑田。
周小胖一脸哀怨的看着深沉如海的李末苼,一股远古庞大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周小胖打了个哆嗦,本应该怒气冲冲的指责变得雷声大雨点小,指了指酒壶道;“兄弟没酒了,被你喝完了。”
李末苼先是一怔,拿起酒壶晃了晃,心想真不经喝,刚起劲就没了,拿出兽皮袋,心念一致屈指一弹,一颗发着黝黑发亮圆润光滑的兽核出现在手上。
随手扔给周小胖,周小胖两眼放光心中大喜,群兽沸腾间,从天渊畔歪歪扭扭飞回的青鸟,从它眼中看到画面里的那个少年,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没错了,莽林里的那场天大风波的作始者就是眼前这人。
周小胖把玩着手中价值十来颗神仙钱小玲珑钱的七级兽核,对着远处的小二高喝道;“再来两壶质子白。”
李末苼又自顾自的倒满了酒,继续思绪漫天。
从生下来就拥有记忆,还记忆惊人。那个窥探自己的大师明了说了:“命煞黄泉、天镀不祥、沾之既得因果,注定凄惨孤苦一生,祸害……”。还没说完就被天雷轰炸至死。
后来先后照顾自己的一个个丫鬟也都被命运摆弄,死的憋屈至极,吃饭噎死的,被楼上花盆砸死的,被大街上惊马撞死的……
自此从小被关在藏书楼里与书为伴。
后来一年冬天也是临近新年,大雪依旧,府上门口管事捡了一个快要被风雪冻僵的小丫头。
小丫头命硬在自己的细心呵护下,硬生生的熬过了那个冬天,自此除了书便多了个伴。
那年他三岁,小丫头八岁。
“小少爷你长的咋这么好看。”一个骨瘦如柴黑不溜秋的半大丫头,双手扶颌满脸冒星星的望着坐在对面,在正读书读的囧囧有神的孩童说道。
“小少爷你的名字咋这么好听嘞,李末苼。我咋就叫黑碳嘞。”养了一年多的黑妞这时总算有个人样了,不过还是那么黑的冒烟。
“小少爷,你写的字咋就这么好看嘞,和你一样好看。”小黑炭总是絮絮叨叨。
“小少爷你饶了我吧,别让我读书好不好。我去给你做好吃的。”捧着书的黑妞不容李末苼言语,甩下书就跑远了。
“少爷,你身上真暖和。”李末苼把黑妞冷冰冰的脚抱在怀里,两年来在一起的每个日夜都是如此。
“少爷,我跟着你都三年多了,我咋没出事情嘞,那个该死的老和尚死都不说人好,还德道高僧呢,我呸。”黑妞手里总是有吃不完的瓜果。
“少爷我们出去玩吧,外面世界可大了,可好玩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黑妞每次出去撒野后总鼓动李末苼一起,每次出去后都从外面带回一些小东西,吃食或者小玩意,五年来整个小房间都快布满了各种物件。
“少爷你看我这胭脂水粉好不好看。”黑妞脸上涂抹的跟鬼一样向李末苼炫耀道。
李末苼给她洗了脸,拿起胭脂水粉在黑妞脸上泼墨作豪一般,一个黑不溜秋但五官还算精致的少女绽放开来。
“少爷我以后不能和你睡一起了,老管家叫人在隔壁收拾了个房间。”黑妞已经十四了,一脸的落寞泣哀。
李末苼被圈禁在藏书房里整整九个年头。
几杯醇酒下肚,两行清泪徐来,三壶酒老酒下肚,喝酒的李末苼泪流满面自己却浑然不知。
眼见李末苼到此也不言语一句,周胖子也在自饮自酌,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
作为从烽火宝幕里走出的三个人之一,看起来却是挺唬人。周胖子出生在烽火宝幕里,生出来重犯老妈便脱力而死了,周胖子被宝幕里的将军带出来,被凤凰鸳鸯楼里一个过气的花魁领养了。
周胖子小时候姻缘巧合下得到了几只翠鸟幼崽,慢慢养大后和翠鸟对视发现可以看到翠鸟看到过的画面,小小的周胖子刚开始便做起了买卖消息的买卖。
在周胖子十二岁时,花魁被一群醉酒的屠夫疯狂折磨致死,凤凰鸳鸯楼虽然势大震慑小小,可以随随便便找出那几个作俑者开场挂肚,却被当年有怨的花魁,如今的老妈子拦下了。
当时在一群财狼虎豹中左右逢源的周胖子便每了了笑脸,眼里只有惨死的娘亲,和那群该死的屠夫。
罪城的夜晚,是唯一一个没有法纪的城池,每天晚上都会死人,周胖子便做起了捡尸人,给人收尸埋葬。
三年后当时的几个屠夫的尸体挂在花魁的坟头,鲜血淋淋惨不忍睹,小胖子双手第一次沾染鲜血,内心却十分平静。
后来的周胖子总是一副眯着一条肉缝的谄媚眼,是罪城有名的百事通和不起眼的捡尸人。
老酒质子白,不知觉间一壶壶的空,两人都是第一次饮酒,甚是安静,双双独饮无言,一人眸里希奕生辉,一人眼睛闪烁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