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慕尘轩身处阵法之中,看上去像是已经放弃了似的,这里一枪,那里一枪,漫无目的胡乱攻击着。
与此同时,他嘴中也不断的嘟囔道:“这里太凸出,不好看;这个地方又太凹了,还有这个……”一边说着,他一边朝说的这些地方扎上几枪,想要把它们变成理想中的模样。
看到洛心瞳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布置,墨幽微微点头,露出赞许的笑容。但他瞥见慕尘轩时,脸色却不由得一黑。
如果慕尘轩只攻击一处,此时说不定已经破阵,但他却偏偏乐此不疲的东打一下、西戳一下。
“这小子,就喜欢不按套路来。”
他和司徒妖夜在两个月内对慕尘轩进行的训练已经不能说是严格,说严酷反而更加恰当。换一个人,即便捱过,性格上也难免会有所变化。但慕尘轩就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如故。
不过,墨幽倒是误会了慕尘轩。他表面上看上去没个正形,但心中却冷静异常,等待着他期待的那个瞬间。
“流泉。”轻灵的声音蓦然响起,慕尘轩也在同一时刻停下无谓的攻击,将视线转移到了身后那座青岳上的一处凹陷。
声音落下不久,潺潺清泉凭空出现,尔后缠绕流转于青岳之上。恰在此时,慕尘轩催动雷符,身随枪动刺向凹陷。
他这一枪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无论是洛心瞳亦或是墨幽,脸上都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因为长枪的落点,正是“青岳”“流泉”组合阵法的结点所在。
脆响传出,深蓝长枪穿透青岳而过。旋即,咔擦声声,高大的青岳顷刻间便是化作点点灵力,逸散一空。
但洛心瞳并未因此而自乱阵脚,她素手轻捏印决,流泉霎时聚拢,形成一道透明水幕遮挡在慕尘轩与她之间。
见此一幕,慕尘轩连一丁点试探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干脆利落的停在原地,静待洛心瞳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他刚一这么做,就感觉到有冰冷的目光锁定了他。于是他灵机一动,道:“师傅你看,我这就叫做以不变应万变,谋定而后动,一举克敌、一击制胜。”
墨幽对此不置可否,淡淡说道:“心瞳,一会儿你无需留手。”
闻言,洛心瞳稍一犹豫,撤去水幕之后,再次提升了几分结印速度。
而慕尘轩此刻却纠结着一句话,“弃阵不顾、静观其变。”短短八个字却搞得他一头雾水,和阵法师战斗,难道不应该近身强攻吗?
疑惑归疑惑,慕尘轩还是颇为相信这股来历不明的神秘信息,毕竟到现在为止,这信息还未出错过。
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慕尘轩,洛心瞳轻声道:“蝶舞。”话音落下,近百只蜂蝶涌现而出。炫丽多彩的蝶翼边缘显得极为锋锐,尾椎的尖刺泛着冷冷寒光,翩翩舞动间,划出道道清晰可见的印痕。
蜂蝶飞舞方式之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看不出丝毫章法规律。而这也就导致,无法轻易下手去破坏其阵法结构。
眼见这漫天舞蝶,慕尘轩都不需要那神秘信息的提示,当机立断的逃窜而去,而且还是迂回曲折的跑法。
于是一场好端端的切磋,便成了这幅模样:慕尘轩上蹿下跳的在前面逃着,蜂蝶如狼似虎般紧追不放。
见状,墨幽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因为这“蝶舞阵”和大多数传统阵法不同,属于近战类型。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布阵者的神魂足够强大,就能如臂使指般操控蜂蝶,进行精准攻击。但距离越远,所费精神力便越多,而且愈难控制。
墨幽能够确认的是他从未给慕说过这些,所以隐藏在这些举措之下的,不是误打误撞,就是天赋异禀。慕尘轩此时完全无暇他顾,满心期待着下一步的提示。
果不其然,神秘信息不久之后再次出现,而这次却只有一个简单明了的字:“战。”
未加思索,慕尘轩拧身一转,举枪便刺。或许是因为慕尘轩前后反差太大,又或是因为洛心瞳精神力耗费过多,直到慕尘轩冲出四五丈时,蜂蝶方才围拢而来。
但慕尘轩显然不想多做纠缠,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滞,速度骤然暴增,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及数寸的脚印。
洛心瞳微微一笑,一边控制着阵法,一边取出一柄印有水纹的银色细剑。
然而,就在激战即将开始之时,墨幽突然一挥袖袍,竹屋、石亭等尽皆消散,慕尘轩和洛心瞳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起来,随着墨幽向深林遁去。
就在三人离去不久,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盔甲摩擦间发出的金铁之鸣,随之出现的还有弥漫四溢的灰尘埃土。
约莫过了数十息后,一支军队来到了之前竹屋存在的地方。为首一人,身穿棕褐色护身盔甲,手提一把刃长三尺、柄约四尺的赤赭色斩.马.刀。
面容冷肃、剑眉飞扬。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有着数道交错的伤痕,最长的一道几近划破颈侧,一股饱经征战的残酷血腥气息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那一双如鹰隼般锐利而危险的眼瞳,而此人也就是奉命率军前往云苍郡国的剑鹰将军——刘兆波。
迅速的扫视完周围环境,刘兆波一挥手,冷声道:“全军就地驻扎,八人一帐,限时一炷香。”言罢,刘兆波大步流星的走进竹林。
即便主帅已经离开,军队也没有半分嘈杂,所有人按照站位自动进行分组后,迅速地安装军帐。就连那些从云苍郡国抽调来的军士们,也没有打破这份安静的想法。毕竟,之前违反军令的下场可还是历历在目。
刘兆波进入竹林的同时,墨幽三人也和司徒妖夜会和。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墨幽和司徒妖夜决定开辟一处地穴,以供暂时居住。
看着开辟完地穴并进行了一系列布置后就打算离开的两人,慕尘轩忍不住问道:“师傅,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从今日起,你和心瞳就开始进行实战训练,狩猎对象便是这片林中的灵兽。如遇强敌,躲入地穴即可”
言罢,墨幽看了看司徒妖夜,似是在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司徒妖夜微微摇头,随手打出一道枪形印记附着在慕尘轩手背之上。尔后,两人就此离去。
另一边,刘兆波按照手中赤色元镜上面的指引,一会向左,一会朝右,有时还会停在原地等几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何意图。
但若是墨幽在此处,便会发现刘兆波这些看似奇怪的行动,恰好将他留下的精神印记给完美避开。一直走到墨幽所布的神魂屏障处,刘兆波才停下脚步。然后他双手托举元镜于身前,微微低头。
大约三四息后,一道全身笼罩于宽大黑袍之中,与真人极为相似的人影显现出来。人影甫一出现,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将手伸出,似是在摩挲什么。
“是你吗,黯?”
黑袍人影久久未动,刘兆波也始终低垂目光,静立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黑袍人影收回手掌,身形渐渐消散。与此同时,一道不辨男女,毫无感情波动而又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传出,“静观其变,待吾之命。”
“是。”刘兆波恭敬应道,然后顺原路返回。“嚓——嚓——”脚步声渐渐消散,一声幽叹蓦然响起,其中仿佛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神魂屏障上留下的纤细手印,也预示着事情……并不简单。
刘兆波率军驻扎的同时,其余三郡国也各有人率军驻扎在竹林的不同方位。虽说四方军队彼此相隔甚远,但一种沉重、紧张、压抑的气氛却已经逐渐在玄境蔓延开来。
云苍郡国,王城。
得知刘兆波已经率军完成驻扎工作后,云苍郡王终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随后他传令道:“自今日起,所有商贾、雇佣武者、平民百姓等,皆不可靠近苍晖城附近的警戒线,违者,杀无赦!”
下完命令,陈襄垣看向一位身穿哑黑色盔甲的中年男子,道:“崔将军,此次上面派人前来,各郡国都抽调了一批质量、数量不同的军队。如此大张旗鼓,必会引得一些胆大妄为之人趁机生事,这边关,可就全靠你了。”
崔忠黎一拱手,道:“郡王有令,忠黎必不负所托!”言罢,便匆匆离去,前往边关布置防范措施。
而陈襄垣在崔忠黎走后,又下达了一条条命令,或是安抚群众,或是宣布新的律令,亦或是军事防御。不一会,满朝文武各领诏令、前去实施,偌大的殿堂之中只剩下云苍郡王和几位郡王子、郡主。
揉了揉发酸的肩,陈襄垣担忧道:“这玄境,怕是要变天了。”看了看自己的儿女,他收敛了脸上的凝重,道:“近些时日,没有我的允许,全都给我待在各自府中,不得擅出王城。”
但陈襄垣刚说完,一名身着淡青长衫,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而又略显文弱的青年便上前几步,道:“父王,我想去边关。”
陈襄垣一挑眉头,问道:“为何?”
“既为郡王子弟,自当以造福一方百姓为己任。今动乱将至,诸将士于前线厮杀奋战、保家卫国。身为王子,又岂能居于人后?况且,此番前去边关,我也想通过实战,以提升自身实力。”
然而,还没等陈襄垣做出什么表示,一个略显稚嫩的俏皮声音便倏地响起:“小六子,你不会是想去找崔姐姐吧,听说她目前就在边关哦。”
听到这话,陈梓鑫面色有些尴尬。而这时另外一名蓝衣青年说道:“若是六弟真能俘获崔将军之女——崔瑞萱的芳心,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只不过……”说到这里,他刻意的停了下来。
单论这番话是没有什么,可若是放在王室之中,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其中道理,在场众人中除却醉心于武道的大公子陈奇和年龄尚浅、涉世未深的九郡主陈芷涵外,皆是心知肚明。
几乎所有君王在执政之时,都会将权力牢牢地抓在手,而这也就致使他们对子嗣的管理颇为严格,诸如禁止与权臣武将结交、不得私立党派等等,即便是王位继承人也不会有丁点放松。
毕竟,子夺父权、政变逼宫一系列的事数不胜数,任谁也不想一觉睡去之后,便再也看不到翌日的朝阳。
听到陈炎钦的这番话,陈襄垣当即轻喝一声:“住口!兄弟手足之间怎可妄加揣测非议?”
见陈炎钦和陈梓鑫一脸恭顺的样子,陈襄垣脸色也稍显缓和,语重心长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老六你既有此心志,父王自不会反对。但边关和王城不同,虽说有崔将军护持,可孑然一身终归有些不妥。依父王之见,你就和老四一起去吧,也能有个照应。”
“父王,那我呢?小四子和小六子都能去边关玩,我也要去!”陈芷涵不满的撒娇道,一边撒娇,她还一边抱着陈襄垣的一条手臂在那里摇啊摇的。
陈襄垣宠溺的拍了拍陈芷涵的小脑袋,道:“涵涵还小,边关那种成天打打杀杀的地方,万一你受伤怎么办?就算你不怕,父王也舍不得。而且再过几天,你二哥和三姐也就要回来了,到时随你在王城怎么折腾都可以。”
听到二哥要来,陈芷涵小脸一皱,嘟囔道:“二哥那个木头人还来什么,成天冷着一张脸,嘴里还念叨着规矩、礼仪啊什么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过在听到三姐也会一起回来的时候,她紧皱的小脸眨眼间便舒展开来,“还是三姐好,也不知道她这次又会给我带些什么好东西。”
“啵——”迅速地在陈襄垣脸上一亲,陈芷涵满脸笑容的盯着他。
陈襄垣自是知道他这小公主心里在想些什么,伸手捏了捏她那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然后在她气鼓鼓的目光下,递过了一块通体洁白,印有青色“云苍”字迹的令牌。
一把拿过令牌,陈芷涵蹦蹦跳跳的来到陈炎钦和陈梓鑫面前,高高仰起头,骄傲的问道:“小四子、小六子,你们这次去边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被一口一个小四子、小六子的叫着,两人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不管他们之间如何,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都有着相同的宠爱。
两人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然后彼此扭过头去互不搭理,最后还是陈梓鑫回了一声:“照旧。”
得到回复,陈芷涵又走到陈奇跟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奇奇啊,不就是个戟杆吗,没了就没了。一会我就带你去找刘老头,让他用最好的材料再给你弄一个新的。”
看着嬉笑玩闹的儿女,陈襄垣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但这一抹笑容很快便是被深深地忧虑所代替。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