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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毒士贾诩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将萧筱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屋里除了之前给她送药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约么四十岁出头,身着一袭灰色长袍,一头银乌参半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身后,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男子看似平淡无奇的眼神,却让萧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其看穿了一般,一时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觉察到了萧筱的异样,男子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身后的少年到:“她的伤势如何?”

少年躬身答道:“医师说,小姐主要是因为背部的外伤感染,加上受了些风寒,身子比较虚弱,已经开好了药方,只需按时服用,休息十余日,便可无大碍了。”男子微微颔首道:“好生照看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本以为男子肯定会对自己进行一番盘问,亏得她刚刚还默默梳理了一下思路,想着该怎么应对男子对提问。没想到男子只是简单慰问了一句就离开了,这让萧筱很是诧异。而且不管怎么样,肯定是这男子救了自己,自己却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少年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床前,道:“小姐,药快凉了,赶紧喝了吧!”萧筱艰难地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在鼻前嗅了一下,大致猜出了几味药材,都是滋养气血的,虽然味道很是难闻,却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眉头微皱,对少年道:“谢谢!”少年接过空碗,道:“小姐客气了,您好好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等一下。”萧筱赶忙叫住了他。少年愣了一下,奇声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萧筱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小姐请问。”少年一脸知无不言道。

萧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她此刻最想知道,而别人却觉得有些好笑的问题,“请问现在是何年何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果然,少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如实答道:“现在是兴平二年九月,这里是贾先生的府邸。”

“兴平二年?贾先生?”萧筱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回忆中国历史,似乎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见萧筱一脸迷惑,少年心里暗道:“连现在何年何月都不知道,莫不是之前连续三天发烧昏迷,将脑子烧坏了?”

正当他暗自嘀咕时,却听萧筱突然惊呼一声:“东汉末年!”少年被吓了一跳,随即道:“自然是汉朝,不过何来末年一说?”萧筱似乎没听到少年发问,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了。

从小到大,每逢寒暑假,由中国四大名著拍成的电视剧,都会如约而至,在央视及各个卫视频道轮番播出。除了百看不厌的经典神话剧《西游记》之外,萧筱看得最多的就是《三国演义》。

本身她倒是对三国那段历史没什么兴趣,但是她的爷爷爱看,还经常叫她跟着一起看。边看还边解说,谁谁谁多聪明,谁谁谁多厉害,谁谁谁怎么样怎么样的。

一次两次记不住,架不住每年都这样。久而久之,萧筱对三国演义里的人物情节,也大致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起码一些历史有名的人物和重大事件,她还是有印象的。

兴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95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萧筱记不清了,但有一件事却她让她印象深刻。这一年,逆贼董卓旧部,李傕郭汜等人作乱关中,北方羌胡趁机南下,大肆掳掠中原的妇女钱粮。

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才女蔡文姬(名琰,字昭姬,后改为文姬)就是在这一年被羌人掳走,辗转落入南匈奴左贤王手里的。在蛮夷之地生活了十二年后,才被曹操用重金将其赎回,并留下了《文姬归汉》的著名典故。

想到前几日和自己共患难的万余名妇女中,竟有一个是历史名人,萧筱竟莫名地一阵激动。不过可惜的是,自己历尽艰辛逃了出来,蔡文姬却还是没能躲过命运的安排,即将面临长达十二年之久的异族生活。

看到萧筱开始发愣,少年轻声问道:“小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萧筱猛然从感慨中回过神来,忙道:“没有了,那个……对了,替我谢谢贾先生的救命之恩,待我伤好以后,再亲自去拜谢。”

少年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房间,并顺手将房门带上。屋里只剩萧筱一人躺在床上休息,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她心里却很是欣慰,起码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这些天的经历,也让她成长了不少。

开始,她对这个未知的陌生环境,充满了迷茫和恐惧,现在竟隐隐有些期待。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到现代,不如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战乱年代,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有人定时送药送饭,照顾地很是细致,萧筱自然也很是感激。刚刚能勉强下床活动了,她就先去当面拜谢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贾先生,同时也知道了这位贾先生的名讳,并让她着实震惊了一番。这位贾先生,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毒士”贾诩贾文和。

关于贾诩的为人,后世学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觉得他太过于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则认为他善于洞察人心,懂得明哲保身,是三国时期最聪明的人。不管世人怎么评论,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极度战乱的年代。贾诩是为数不多,一生安安稳稳,最后寿终正寝的顶尖谋士。

转眼又过了十余日,萧筱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比较遗憾的是,由于这个年代医疗条件有限,萧筱背后的鞭伤,因为之前感染化脓,处理的不及时,虽然伤口愈合了,却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疤痕。还好这个年代没有露背装,平时穿着衣服,倒也看不出来。

伤好以后,萧筱反倒有些不安,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自己伤好了,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吧!万一被下逐客令,自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寄人篱下,萧筱极尽所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贾诩的认可,能够收留她,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的侍女,起码有个容身之所。

这个年代礼仪繁杂,诸多忌讳,稍不留神就可能稀里糊涂丢了性命。萧筱自然不敢大意,平时非常注意一些生活细节,努力让自己融入到这个时代的人群中,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另类。

她可不像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回到古代,出场开挂,自带王八光环。招良臣,收猛将,白手起家打天下。她没有那个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她不想通过自己超前的历史知识去改变什么,也不知道历史发生改变以后,会对后世有什么影响。

她只想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不去触碰历史的车辙,让其按着原有的轨道正常前行。想法固然是很好,然而,她却小看了蝴蝶效应的影响,以为自己不主动去触碰,就不会干扰到历史的走向。

她却忽略了一件事,她自身本就是一只“天外飞蝶”,从她挥动着那对轻薄而柔弱的翅膀,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历史的轨迹,就已经悄然发生了偏折,只是这点小小的改变,还不足以影响大的历史进程。

这天,萧筱刚刚将院子收拾干净,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小憩。这时,之前一直给她送饭送药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萧筱后,说道:“萧小姐,先生有事找您,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萧筱闻言,心里一咯噔,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当下放下手中的扫把,道:“劳烦小哥了,若伊(她给自己取的字)这就过去。”回屋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快步向外走去,一路还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贾诩。

不知不觉已到了书房,门是开着的,里面只有贾诩一人。此时他正斜倚在案几前,手捧着一卷书简,眼睛却是闭着的,似是睡着了。萧筱见状,不由停下了脚步,怕吵醒贾诩,也没进屋,就这么静静站在门口等候。

“进来吧!”贾诩似是刚睡醒一般,声音有些懒散。稍微正了正身子,又开始翻阅起手中的书简。萧筱闻言,低着头轻轻走了进来,然后俯身拜倒在地:“拜见先生。”贾诩的眼神,依旧专注在手中的书简上,眼皮抬也没抬一下,只是轻声道:“起来吧!”

萧筱慢慢站起身来,等待着他的下文。然而,贾诩似是忘了屋里还有个人一般,一句话不说,自顾自的看起书来。萧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见贾诩仍是一言不发。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先生,您叫若伊来,不知有何吩咐?”

贾诩终于抬起头,将手中的书简放下,微微正了正身子,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反问道:“不是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萧筱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里暗惊,终于见识到贾诩恐怖的洞察力了。

虽然这些日子,偶尔也会碰到贾诩,不过都是打个照面,行个礼而已。贾诩却通过观察自己平时的表现,摸透了自己的意图,不愧为当世最顶尖的谋士之一。惊叹之余,萧筱也不再畏畏缩缩,再次拜倒在地。

“若伊本应已是个将死之人,幸得先生仁慈,方才捡回一条性命,若伊不胜感激,愿留在先生身边为奴为婢,以报先生救命之恩,望先生莫弃。”萧筱恳求道。贾诩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道:“这些日子,你为了能留在我府上,倒也卖了不少力气,老夫自然看在眼里,然我这府上眼下并不缺佣人,为奴为婢就算了吧!”

听了贾诩这话,萧筱心头一凉,立时面露凄色,却还是扣头拜道:“既是如此,望先生保重身体,救命之恩,若伊定牢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必以死相报。”贾诩暗自点点头,道:“先莫难过,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顿了一下,贾诩看着一脸疑惑的萧筱,继续道:“老夫年逾半百,膝下无女,只有三个儿子,我观你这女娃乖巧聪慧,老夫甚是喜欢,为奴为婢就算了,我欲收你做义女,不知你可愿意?”

这个反转来的有些突然,萧筱一时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却又有点不敢相信。但看到贾诩眼神诚恳,不似在开玩笑,她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当下激动地泪如雨下,对着贾诩连连叩头,道:“多谢先生收留,多谢先生收留!”

贾诩缓缓起身,走到萧筱面前,笑道:“老夫即将年过半百,喜得一女,实乃幸事,孩子,起来吧!”说着就要将萧筱从地上扶起来。萧筱却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女儿拜谢义父大人。”这才站起身来,额头已磕出了丝丝血印。

贾诩满意地点点头,道:“你的经历我已大致了解,能从羌胡手底下逃出生天,除了侥幸之外,足以证明你很坚强,也很聪明,你且回去简单收拾一下,明日用过早膳,就去厅堂等着,随为父一同出行。”

萧筱虽不知贾诩要带她去哪里,却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向贾诩行了一礼,退身出了房门。待萧筱离开后,贾诩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这些天,他一直派人对其身世进行调查,并暗中观察其行为举止。

然而,通过观察,却发现她不像是潜入的细作。虽表面对自己甚是恭敬,却卑而不坑,对府内其他下人也很友善,反倒像是某些士族大户家里,培养出来的子女。但查其身世,确无半点头绪,且在这长安城中,并无萧姓的大户,这让贾诩有些困惑。

不过,很快他也就不再深思。其实收她在身边做义女,也是有深意的。如果萧筱别有用心,他自信日后稍作试探,就能看破其心思。如若萧筱真的只是,一个在乱世中落难的寻常女子,那便更好。毕竟打心底里,贾诩还是很喜欢萧筱这个懂事聪慧的小姑娘的。

回到自己的厢房,萧筱听从贾诩的话,打算收拾一下行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静下心来后,萧筱便开始回忆起,她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能回忆起上一世的最后画面,就是在喝完王喆给的柠檬水后,好像昏倒在了厕所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残破的古代都城。到处都是奔走逃亡的百姓,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现状,就被一个骑马的胡人一把抓住,直接横搁在马背上,当了俘虏。

脚上的高跟鞋,在途中挣扎的时候,早就不知道遗落在了什么地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耳朵上的翡翠耳坠,以及手腕上的女式自动机械手表,也早被胡人抢了去。至于她身上的连衣裙,更是早就在被掳途中,撕扯地破烂不堪,被她丢弃。

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贾诩让下人给她准备的一件汉代女子常穿的襦裙。可以说,现在除了她这不足百斤的身躯还是自己的,再无任何家当了。想到这儿,萧筱不由得一阵苦笑,呆呆地望着门外的一株花草,半天没有动静,眼中尽是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萧筱才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四下巡视了一番,发现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找了块方布,将床塌上的另外一身衣服包了起来。一时闲暇无事的她,走到简易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仅有一把木梳和一面看着模糊不清的铜镜,缓缓坐在凳子上,一张清秀而略带忧伤的脸出现在镜中。下意识地拿起梳子,在胸前随意地梳理着,她那其实已经很顺滑的秀发。

忽然,镜中出现了一张头发斑白,却神采奕奕,满是笑意的老人的脸。随后画面一转,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出现在镜中,妇女口中似乎还呼唤着什么。萧筱不由地轻叫出声:“爷爷,爸爸妈妈。”

然而,再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爷爷和爸爸妈妈,只映出自己那由惊喜转化为失落的俏脸。萧筱轻声喃喃道:“爷爷,爸爸,妈妈,我好害怕,我想离开这里,我真的好想念你们。”与此同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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