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至,夜幕已临。
即便是宁静的月儿苦口婆心的将那抹脾气暴躁的斜阳劝走,无奈被烤得火热的大地,还是将人们所居住的房屋,化作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蒸笼”。
晚饭过后,受不了屋内闷热的人们,只得搬出竹铺子纳暑乘凉。
或是提把蒲扇,细语家常。
或是数着星星,望着月亮。
“老爹,东海里有龙吗?”
“知呀…知呀…”
“老爹,月亮上有神仙吗?”
“知呀…知呀…”
“老爹,怎样才能当神仙哇?”
“知呀…知呀…”
“老爹,女娲娘娘真的在九天之上吗?”
“知呀…知呀…”
“老爹,快看,有流星哇!”
“知呀…知呀…”
……
胸口贴着片虎皮肚兜的小孩一个劲在那喋喋不休,小手指着天空比划个不停。
不过小孩那奶声奶气的天真模样,倒也不会令人生厌。
只是,躺于身旁的父亲总是眯眼不听。
唯有林间的那几只夏蝉,有些不耐烦的作着回应。
“嗖!”
一颗流星划过寂静的夜空,一闪即逝。
只有它身后带起的那道长长的金色光芒,才向人们证明了它的存在。
“老爹!快看,金色的流星哇!”
小孩使劲摇着父亲的胳膊。
传说天上一颗流星殒落,便是人间一人身殒。
金色的流星可不多见!
也不知是将星?还是帝星?
小孩自然不曾听过这般悲凉伤感的传说,发现还是没能摇醒父亲,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小孩隐约听见从身旁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不过小孩并没在意,他继续盯着星空,希望能再次目睹金色流星的飞过。
……
“十儿,将来长大了想干嘛啊?”
青树正走神中,都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突然问儿子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就有些尴尬的自嘲一笑。
十儿今年年秋才满六岁,他这个年纪,恐怕整天想的是去哪捣蛋,哪能想那么远的事去?
“我长大了要当神仙!”
青树有些意外。
因为儿子那奶声奶气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些许坚定。
“恐怕又是宋玉那酸腐书生,在课堂上瞎讲了些有的没的吧……”
青树抚了抚额,头疼。
不过青树没有喝斥,没有责备,慢声细语的问儿子:“为何要当神仙?”
小孩咬着拇指思索了片刻,认真回道:“先生说,当神仙能踏山观海,逍遥自在!嗯…就是想去哪玩就能去哪玩。
啊,对了,先生还说,当神仙能斩妖除魔,造福九天,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
青树睁开眼睛,望着东边天际逐渐升起的那抹弯月。
弯月周围的闪烁繁星一窝蜂的钻入青树的眼眸,令青树有种错觉: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
不过,神仙哪是那么容易当的啊……
想当神仙,靠的不仅仅是勤奋,还有天赋、师承、心境、天财、地宝,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还得有那么一丝丝虚无缥缈的气运。
青树心中感叹,自己修炼了半辈子,却还在三花聚顶境中期徘徊,总算是踏入了修行门槛。
可后面还有五气朝元境、七星入窍境、九九归一境几个大境界要跨,一个比一个难。
难不难都不说了,关键是找不到个有真材实料、道法高深的仙人来指下路。
自从黑衣尤老将他引进修道之门,之后的路纯靠自己瞎琢磨,一点经验头绪都没有。
没走火入魔得亏先祖保佑了。
就算这几个境界都侥幸跨过了,最后还得历经九死一生的九天雷劫!
青树觉得自己想得道成仙,估计得下辈子了……
不过他并没打击儿子,而是慢条斯理的告诉儿子,当神仙之前要先学哪些东西,比如博览群书、药理医术,最重要是不能调皮捣蛋等等等等。
不一会儿,小孩便听得昏昏欲睡,有些听不进去了,于是嘴里嘀咕着:“蚊子咬,痒!”
然后小手不停这里抠抠,那里抠抠。
青树顿时气笑,哪里不知儿子打的什么主意?没办法,自己儿子自己疼吧,只得拿起蒲扇给身旁的宝贝儿子扇风。
“臭小子!”
青树骂完还不忘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蒲扇。
小孩吐了吐舌头,借着凉爽的微风,绻缩在父亲身边,不一会便舒舒服服的进入了梦乡。
山中虽无岁月,却知大概时辰。
山谷林间湿气重,还没到凌晨的空气中便泛起了露水,乘凉的人们感受到粘粘的湿意,只好半梦半醒的陆续搬回屋内。
青树将儿子抱进屋里后,又轻手轻脚的掩门而出。
……
半山腰的一间茅草屋内,青树正老老实实的盘坐在石桌前,认真的看着二位老者挑灯对弈。
二位老者身着一黑一白长衫,白衣姓冉,黑衣姓尤。二老皆是披着个长发,板着个长脸,皱得像树皮的脸颊在昏暗的油灯照射下显得十分诡异,跟那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似的。
“怎的,又想从老夫这刮点什么去?”说话的是黑衣尤老。
青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嘿嘿,尤老,没有的事,就是过来看望二老的!”
“有屁快放!”
哪有三更半夜看望长辈的?黑衣尤老没个好脸。
黑衣尤老中气十足,声音宏亮,仅仅两句话就炸得青树耳朵发疼。
“今晚陨落了颗金色流星!”
白衣冉老右手正准备落子,听到这句话后捏着棋子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老夫昨夜里才观过天象,并没啥异象啊?”
他皱眉思索,半晌之后,才将手中棋子放下。有些不解的喃喃道:“当年文王背太公走了八百单八步,太公为报知遇之恩,向文王允诺,保大周王朝八百单八年。
算起来,今年正好过了七百九十载。就算其间天朝的护国神鼎因故遗失,国运确有衰退。但金銮殿那尊金棺尚在,依然能震慑四方,依然在守护着大周的国运。
以太公的广大神通,说了保大周多少年,那是一定能做到的!
按理说期限还未至,可是这帝星陨落之星象,为何提前了十余年?”
相比之下,白衣冉老说话慢条斯理,平和了许多。
看来金色流星便是帝星了。
青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默默的望向东南方向,一脸忧色。
白衣老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说道:“青树啊,要不,去见见?”
青树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青灯映射下,黑衣尤老看到青树担忧之余似乎还有些赌气的模样,拈须一笑,岔开了话题:“咱们守在这山谷已经三十年了,当年应承之期也已达成。
不过,之后的路该如何走,那人却也没有交待。
如今天现异象,弄得老夫都有些心神不宁。俗世间若是群龙无首,恐怕天下再无宁日,战火蔓延至此,顶多也就三五载的事!”
白衣冉老点了点头,“一旦天下大乱,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牛鬼蛇神来,咱们这虽是偏远隐蔽还有天然阵法守护,却也不一定能稳妥一辈子。
看来,得多找条退路才行啊。”
黑衣尤老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明日老夫便出山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