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临，还有一丝丝晚霞余光为清冷月光添上几分暖意。
这样的天空下，某处街巷中喊声连天，不断有纵横堂门徒被冷珊击杀重伤，偶尔有残肢断臂从包围圈中飞出。
纵横堂有一套成体系的奖励机制，正是在这样的奖励之下，纵横堂从来不缺门徒。
更不缺悍不畏死的门徒。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二十个门徒死了，还有上百门徒前仆后继地围杀上去。
林浪只能紧紧抱着冷珊，没有任何办法。
能战胜影杀完全是借了金芝凝血丹的功效和突破第一层的气势，影杀作为蜕凡巅峰的老牌杀手，实力远远超出林浪以前所杀的蜕凡境武者。
可以说是出道以来所遭遇到的最强敌人。
但在与影杀一战后，身受重伤，真气血精所剩无几，又在客栈用仅存力量偷袭了计峰。
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有一点时间，就可以抓住机会杀掉一个蜕凡境。
整个巷中墙上都被鲜血染成了血色，时不时有道道鲜血喷溅到墙壁上。
地上的身影越来越多，两百多门徒只剩下百人。
时间流逝，冷珊挥舞着长剑已经将上百人都葬于剑下。
虽说想成为江湖侠客，但她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
冷珊感觉有些发呕。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一个彪形大汉手中的精钢狼牙棒差点直接打在她的左臂。
在受袭的瞬间，她回过心神，运转巧妙身法于不可能处将身体扭转三分。
群战当中战机稍纵即逝。
在同一时间右侧一把大砍刀狠狠地挥舞着砍来，再也退避不得。
林浪将身子下压，一脚站在地上作为冷珊的支撑，冷珊后仰，躲过了这一刀。
刺啦。
手持精钢狼牙棒的彪形大汉竟修行过独门招法，棒身一转，硬生生从冷珊左臂擦过，划出数道血淋淋的伤痕。
冷珊闷哼一声，运用巧劲软剑一弹，左右两人即刻毙命。
这仅仅只是整个群战中的一个照面而已。
有了刚才的经验，林浪与冷珊慢慢有了配合的意识。
将林浪的手或脚作为支点，虽然伤势没有好转，真气血精没有恢复太多，但炼体后身体的强度摆在那里，给境界不够高深的冷珊作为支撑点完全足够。
越来越多纵横堂门徒倒下，地上躺着的身影越拉越长，在街巷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因为尸体太多，双方都影响发挥的缘故，他们从街头杀到街半。
计峰三人抱臂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场中厮杀。
仿佛死去的那些门徒并非自己手下。
未入蜕凡，皆为蝼蚁。
在他们眼中，只有踏入武道的武者才跟自己是同类，其他普通人包括弱点的武者都只是鹰犬仆从罢了。
呼。
冷珊呼吸越来越沉重，到了后来每挥出一剑都要停滞片刻。
要不是林浪为其辗转，恐怕现在她已经被乱刀插身。
每挥出一刀，不需要太多的真气，不像林浪的两仪冲霄一样要堵上全身真气血精。
可是架不住敌人太多了。
要是一个普通人，将两百人放在他面前让他杀，都要杀到精疲力竭。
林浪再一次用手作为支点，让冷珊能够借力扭转身躯躲过一击。
反手一剑，从斜下方挥出，两人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落到地上还在惨叫不断。
面前纵横堂门徒还剩下二三十人，他们见此倒退两步，给两人留下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剩下的门徒摸不清冷珊到底还有多少余力，整整两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二十来个。
被巨额奖励遮了眼的门徒们此刻被死亡刺激得清醒过来。
“啊！”
一个圈子外围的门徒发出惨叫，只见他胸前穿出来一只拳头。
计峰站在那人身后，一拳将其贯穿，生机消逝。
“纵横堂规，违令者，杀无赦。”
声音清缓，不疾不徐。
可在门徒耳中，却如九幽中传来的勾魂夺魄之音。
他们浑身一颤，在计峰冷眼凝视下再次朝着冷珊二人杀去。
将林浪背在背上，柱剑撑地的冷珊银牙一咬，眼中布满血丝。
“啊！”
冷珊向前一个踉跄，竭力挥出一剑。
这一剑将体内仅剩的真气全部爆发，面前十数人被这一剑的锋芒杀得倒飞回去。
剩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一剑是冷珊绝望中杀出的一剑。
最后的风华。
一剑挥出，真气耗尽，她再也无力支撑，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林浪抱着冷珊，轻轻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到墙边某处未被血迹污秽沾染的地方。
他将手在白色衣角擦拭干净，用手擦去冷珊脸上的血迹。
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冷珊无力地看着林浪，嘴角嗫嚅。
“对不起。”
林浪微笑：“傻姑娘，我不会让你死的。”
原本绝望的冷珊看着林浪脸上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她也渐渐笑了。
曾经以为我只能冰冷地死去，没想到还有太阳与我相伴。
只可惜……真的不想让你死啊……为什么以前练功的时候没有全力以赴……
林浪站起身，挡在冷珊面前。
夜幕下，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如魑魅乱舞，兼之褴褛衣衫，在月光下犹如魔神现世。
抬起头，仰望着月亮。
月如钩，月光如水。
他呢喃自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
依旧是仰着头，却不再观望月亮，微眯眼睛凝视前方数人，神色嚣张。
三个蜕凡境武者和数个纵横堂门徒。
“为什么非要逼我？”
“活着……不好吗？”
计峰感到很不可思议，很明显林浪是强弩之末，从之前他偷袭那一招就可以看出来。
即便有两百多门徒与冷珊战斗的缓冲时间，他也不可能恢复多少，根本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可为何，他从林浪身上感受到一丝压力。
“虚张声势！”
计峰拳头紧握，发出声声脆响。
“一起上，杀了他。”
三大蜕凡境闻声而动，出手间尽是狠辣招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虚张声势？”林浪不禁笑出声。
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衣袍被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鼓荡开来，如旗帜般翻飞。
身躯微曲，林浪双眼、耳朵、鼻子、嘴角全都流淌着鲜血。
七窍流血！
气势还在继续攀升着，此时计峰三人已经冲了过来，一步十丈，势如破竹。
林浪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状如疯魔。
刹那间，笑声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毫无感情的冷漠声音。
“两仪……冲霄！”
冲杀影杀的那一招都没有现在这般气魄骇人。
两边满是血迹的墙壁被这一震，轰然倒塌。
地上满是蜘蛛网般的裂缝，下陷数寸。
对面那仅存的几个门徒被气浪冲击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当场没了声息。
猛冲过来的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面前的林浪忽然没了踪影。
此时已经出现在三人身后不远处的林浪紧闭双目，身体保持着别样美感的幅度。
在林浪发出底牌的那一刻，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振聋发聩。
“小！姐！”
第一个字还很远，第二个字就仿佛在耳边响起。
三人应声倒地，浑身抽搐吐血不止，周身骨头全部碎掉，命不久矣。
听到有人在喊“小姐”，林浪笑了笑，随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满头白发的老头身影极快地赶到冷珊身前，神色心疼不已，他抱起冷珊度入少许真气查探体内状况。
“还好，还好，没有大碍。”
说完，他猛地转过头怒视计峰三人和他们身后的林浪，抬手间真气涌动，就要镇杀他们。
虽然计峰三人已经快要死了，但老者依旧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刻也不想让他们在人世停留。
忽觉身边有所异样，却是冷珊轻轻拉了自己的衣角。
老者真气一收，面色和蔼慈祥地看着冷珊。
冷珊虚弱道：“莫伯伯，救他……”
说完她止不住地咳嗽，脸上更加苍白，但她依旧用着浑身力气抬起手指向林浪。
莫伯眼神复杂，没有搭话。
冷珊面带恳求再次说道：“莫伯伯……咳咳……珊儿求你了……”
莫伯眼睛一闭，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在冷珊颈间一点，让其沉沉睡去。
他抱起冷珊脚步稳健地走到林浪身前。
先前林浪击杀三人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也知道这就是冷天赐让影杀除掉的那个人。
但……
仔细打量一番林浪未经沧桑的脸庞。
和与青年面貌相去甚远的半白头发。
莫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
街巷尽头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在冬夜风中轻轻摇曳。
莫伯俯身将林浪扛到肩上，抱着冷珊，向远处走去。
观其身影朦胧，在昏暗夜幕中有种仙神缩地成寸之感。
肩上青年青丝中夹杂了数之不尽的银发，在夜空中飘荡着，给这深沉的夜画上一个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