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鸟叫一路不停啊。”明德荣霞拉着镖车走在最前头感叹道,“走到哪就叫到哪,好听着呢,也不枉走了一遭东临恶水啊。”
张镖头没理这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护在镖车旁。洪千秋也没说话,虽然他这个人平时跟陌生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话不多,这会儿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不自觉的往头上瞟。
“嘶—见鬼了。”说话的镖师是个年纪挺大的女人,是洪千秋试炼时不在场的几个高手之一,在江湖上有名号:【地火龙】霍清,“平常这会儿花斑鼠那家伙早就带着人出来劫道了,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也太他妈安静了吧?”
另一位江湖上有名号的镖师【勾魂无常】冯士兰淡淡的说道:“也许是被人做掉了也说不定呢。”
“那不能!”【小黑犬】周二三一摆手道,“刘昌那龟孙子江湖上是个人物!没那么容易就被人取了性命!指不定睡过头了呢!”
霍清笑她:“你他妈睡过头一睡五六天啊?”
小个子依旧没有说话。
“都他妈闭嘴。”张若英低声骂道,“闲扯等过了月屯关,现在给我注意点,别给人摘了瓢!”
又走出许久,这片茂密色森林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洪千秋估摸着大伙走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了,都快大中午了,却一直看不到月屯关的影子。
张镖头眉头一皱,手势一打:“停!”一下子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回响在耳边的车轴声戛然而止。
“妈的。”张镖头直嘬牙花子,“碰上高人了。周二三,你鼻子最灵,你闻闻!”周二三来到近前,提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说道:“没有香,没人下药。”
“奶奶的,我来。”张镖头清了清嗓子,对周围喊道:“朋友们,灯笼扯高点!我们这是黄草车子!”
没人回应。除了死寂,只有死寂。
洪千秋淡淡的说道:“各位。注意听鸟叫。”
“妈的一破鸟有啥好听的?”霍清紧张兮兮的问道。
洪千秋冷笑一声:“你们就不觉得这鸟叫声太违和了吗?从我们进了小月屯,这鸟叫声的频率,音量乃至远近都没有丝毫变化。”说着,他走到一丛灌木边,揪着一根枝子却将整个灌木连根拔起:“就连这灌木,也是临时种下的,换言之完全就是有人在伪造我们的所见所闻!”
鸟叫声戛然而止,就像是为了印证洪千秋所说的那样。
周二三戳了戳张镖头:“镖头,你往那儿看。”
张镖头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棵大树上,有一团黑影显得特别不自然。
周二三小声笑道:“招子放亮点,把合住刁枝子,我有法子教猴崽子亮相的。”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两把飞刀,故意不去看那棵树。
洪千秋扔掉灌木。忽然间,一股彻骨的寒意如闪电般击穿他的全身!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脑海中警铃大作!
“不要!”洪千秋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周二三扔出飞刀的瞬间,一只镖绳猛的从树杈间飞出,眨眼间从周二三的喉咙里穿过去,周二三死尸还没倒地,尸体就被镖绳一路拖进了森林里。
“妈的!周二三!”这下可是炸了锅了,只听得仓朗朗几声,所有人都把刀撑了出来,剩下几个镖师背靠背守在镖车附近,“并肩子们念短吧!云棚上,梁子孙粘上啦!”
在哪。
洪千秋闭上了眼睛。很快的,耳边的杂音逐渐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树林间的沙沙声。
是树枝在摇动吗?否。
是松鼠吗?否。
是人吗?是!
只有一个吗?否。
他们很遥远吗?否。
他们在头顶上吗?是!
洪千秋猛的睁开眼睛,撤去「咏春听桥」,大吼一声:“闪开!”随即转身一脚把小个子踹进了明德的怀里。
就在小个子被踹飞的瞬间,洪千秋只看见一个身披白袍的人影从天而降,袖口中伸出的袖剑深深扎进了泥土里,那人戴着兜帽,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洪千秋一声大吼,正要一脚踹向他的脑袋,那人却瞬间从腰间拔出一个铁球往地上一砸,霎时间在周围弥漫起一股呛人的烟雾,洪千秋措手不及被呛得涕泪横流,模糊中只看见那个白袍刺客伸出两只袖剑向小个子冲过去。
“你他妈休想!”一束铁链从洪千秋身旁飞过,钩锁正勾住白袍客的脚踝,把他拽倒在地。【勾魂无常】冯士兰怒眼圆睁,用力一拽锁链就把白袍客拖了回来,“并肩子!棵子里面伏着不少点儿了!”
白袍客转身掏出一把燧发枪指向勾魂无常,洪千秋哪会给他这个机会,飞起一脚踢飞燧发枪,六合刀在他喉咙上一划,又有七八个白袍刺客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目标无一不是小个子!
“霍清!走水!”张镖头一声令下,【地火龙】霍清含住一口烈酒,大拇指顶住下巴,也不知使了什么奇技淫巧,口中竟喷出熊熊烈火,当场就有几个白袍客被烧到了屁股,逼退了一众刺客。
又一白袍客跃上镖车,试图从空中刺杀,洪千秋脚尖勾起挑起燧发枪,近距离朝白袍客开了一枪,一声枪响之后却只打飞了对方的肩甲,但也让白袍客失去平衡,洪千秋刀光一闪,白袍客从镖车上摔了下来,在镖车上留下了一双脚。
“明德,荣霞!”勾魂无常一甩锁链,直接绕住两名白袍客的脖子,把他俩捆到一块儿,明德荣霞两人两刀同时落下,登时就是两颗人头落地。
张若英以摆肘拨开袭来的袖剑,掐着白袍客的脖子狠狠把他摁在了镖车上,那家伙脑袋上的兜帽也因此被甩了下来,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西夷人?!”张若英着实为眼前这张脸吃了一惊。眼前的是一个满脸惊慌的大小伙子,但他并不是东方人,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就在张镖头愣神的功夫,她只觉肩膀一热,那西夷小伙子手中的袖剑已经深深扎进了她的肩头,也许是因为他太过紧张,没有刺向她的心脏。
“干你娘的!”张若英嘶吼一声,一拳掀在西夷人脸上,当场把小伙子打昏过去。其它的白袍刺客见状,嘴里叽里咕噜喊了一堆听不懂的词语,攻势更加猛烈!
洪千秋架开弯刀,自下而上一记上劈,不仅划开了白袍客的喉咙,更是把那白袍客打的离地三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洪千秋也这才看清他们的面目。
洪千秋看着这些外国刺客,心中暗暗琢磨起来。这趟暗镖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居然还会牵扯上外国人,还有那个小个子,为什么刺客们都冲着她去,对镖车上的木桶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到这里,洪千秋匆匆解开尸体的武装带,从尸体的手腕上扒下一对袖剑,又取走了些燧发枪火药和烟雾弹,扭头对深陷苦战的几人喊道:“别管镖车了!他们要的是小个子!带小个子先走!”
说罢他抖出两颗烟雾弹扔向被团团包围的明德荣霞,后者趁着一众刺客被呛得直咳嗽的时机,架起小个子往外围跑!
这些刺客身手真是不赖,洪千秋从未觉得打起来如此吃力过。
洪千秋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头顶上不知何时跳下一个刺客将他仰面压在身下,闪着寒光的袖剑奔着他的面门就来了!
洪千秋心中大骇,下意识抬手一挡,袖剑扎穿了他的掌心,他左手击出,袖剑捅进了那个刺客的喉咙里。
就在袖剑染上鲜血的刹那,洪千秋只觉得全身一震,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被放慢了,灵魂就像被抽出来一样忽忽悠悠的缥缈天外。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他的灵魂化作展翅翱翔的雄鹰,飞去了遥远的西方,飞去了11世纪的拜占庭帝国,看见了神权主教们大肆宣扬着他们的教条。
雄鹰停在了一间小窗前。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身份显赫的贵族,一个白袍刺客。
“拿着这个。”贵族小心翼翼的递给刺客一封信,“把这个交给弥斯主教。根据我们的教条,女人不得参军,更不能从政!而那个从东方来的皇女,光是她的存在就是在赤裸裸的鄙视上帝的光辉!”
“等我们统治了那群异教徒后,将会派兵征服东方,彻底被亥国从东方人女尊男卑的魔掌中夺回来!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那个东方皇女活着离开,她已经知道了圣战的事情,不能放任她回去做好开战准备!”
“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这样啊。
洪千秋的三魂七魄在瞬间被拉回体内。他推开刺客的尸体,剩下的刺客死的死伤的伤,为首的刺客一声口哨,刺客们便如潮水般褪去。
“我草泥马的!”霍清惊魂未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群西夷人太他妈能打了!袖子里伸出来的攮子太黑手了,可惜了周二三呐。”
张若英捂着流血的肩膀,拧着年轻刺客的耳朵从镖车后面走出来:“我抓到一个活的,是个龟孙。你们谁会西夷语?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不用问了。”洪千秋叹了口气,“我刚刚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明德荣霞不解的问道。
“这种武器叫做「袖剑」,是一种设计精巧的暗器,由小指触发弹刀机关。他们的袖剑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将被刺杀者记忆中拥有的情报瞬间传递给自己。”
“照这么说,你是知道这群西夷人的目的了?”冯士兰抱着手臂,眯着眼看向一直畏畏缩缩的小个子。
“多说无益,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他们的动机。”洪千秋耸耸肩。
“简而言之,拂菻要和大亥王朝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