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问之前，秦鸢就已经做好了段正衍肯定不会看什么寻常书籍的准备，可真到销售小姐姐这儿一查，她真的被惊到了。
《量子力学》什么的，乍一听她都有点懵，要不是前几年国家发射了北斗卫星又研发了石墨芯科技，她是真的对其一无所知。
这会儿离开了前厅柜台，秦鸢在脑子里回忆了下刚才小姐姐所提到的名词，勉强凭着记忆提取出个认知范围内的书名——《边城》，沈从文先生的书。
她确定完随即迈着步子来到了现代文学作品区，在琳琅满目的书堆里细细打量了番，末了抽了本杨绛女士写的《我们仨》出来。
选这本书的原因也很简单。
“我们仨”多好记的名字，一看就很通俗易懂。
想着便也拿着书拐回了阅览区，狐狸眼微微扫过一圈，选定了段正衍斜前方靠边的位置。
周围还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隐蔽而又切合心意。
——妙哉妙哉。
秦鸢扒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眼中的少年正专注地拿着笔在纸上演算些什么，模样认真的同时却又眉头微颦。
大抵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题。
秦鸢如是想，也顺手翻开了借来的那本《我们仨》，本是打着幌子借来在粉色的爱情里推波助澜的。
可没想到这一看，就直接入了迷。
不得不承认，老一辈的文学家们果然不一样。
秦鸢这边正看的津津有味，就差再来一捧瓜子磕着助兴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正事儿。
“唉，差点把段正衍给忘了。”
想着便微偏过头去看斜前方的少年，没想到段正衍仍旧保持着十多分钟以前的动作。
连眉心皱起的弧度都没变过。
秦鸢看着咬了下唇，中性笔在手中转出流畅的圈儿，不禁心下生疑——“这人看书不带翻页的？”
想着便也开始发起了呆，眼神也跟着随意地定格在了某处，忘了挪开。
可能是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太过炽热，段正衍没忍住抬了下头。
然后，就与某呆呆公主本人来了场迷之对视。
秦鸢楞了一下。
内心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谁的眼睛好好看，还挺眼熟。”
然后便又盯着那双微挑的桃花眼看了好几秒钟，她才蓦地回过神来——“这莫不是段正衍的眼睛？！”
见女孩略显慌乱的回神，段正衍疑惑的同时颦了下眉，思绪转了转渐渐有了结论——“所以刚才真的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看着对方现在又重新埋进书页里的脸，段正衍默了默，看着秦鸢像只土拨鼠似的绞在一起的手指。
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脑海中猝不及防闪出一个名词——“可爱。”
意识到有这样的想法后，段正衍整个人随之一愣。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随即颦了颦眉，拨开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重新投入到方才没有解开的那道题中。
——却发现，
比刚才更让人看不懂了。
可能是察觉到室内人们不平的心绪，之前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窗外忽然就放晴了。
段正衍也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今天的题感莫名的不顺，往日里想一想就能捋出来的思路，在今天却全然了无头绪。
仿佛在暗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
段正衍提着书包出了纪阅书城。
秦鸢察觉到离自己近了又远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视线中，指尖一收也跟着起身。
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那看书正入迷的某浅，随手给对方发了条微信，就紧着步子寻着段正衍离去的方向下楼了。
书城外扫视了一圈，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半分少年的影子都没有。
秦鸢寻着不禁有些失望，“这人带飞的吗他？”
想着便也没再过多纠结，毕竟在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急于一时。
然而自我安慰的心理防线刚建设完，段正衍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秦鸢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莫飞鸢的签售现场。
而正前方六、七米远的地方少年正单肩挎着黑色背包，俊逸的背影笔挺着直立在活动桌前，左手修长的指尖正捧着那本与自己书包里一模一样的畅销书。
侧脸的唇角微微勾起，再往上是被细碎短发所轻轻遮盖住的明媚桃花眼，双眼皮褶皱处略向外挑。
初晴的阳光透过室内窗照在他的身上，少年的周遭蔓延出一阵——干净而又令人心动的气息。
秦鸢的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一些别样的情绪再难克制，叫嚣着在一瞬间破土而出。
那些热烈的纯粹的喜欢，
在顷刻间，
绽放到极致。
秦鸢知道
——“她栽了。”
少年惊鸿一瞥，心动散满人间。
段正衍完成了出门前他妹妹段诗怡交代给他的任务，小姑娘升学压力大，又被漆远蓉看的严，但对这些言情小说却痴迷的可以。
最近听说了她偶像莫飞鸢的签售会在东城来办，硬是生拉硬拽地求着他把签名带回去。
段正衍面对段诗怡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的王熙凤行为，只觉得头疼。
虽然嘴上再怎么没松口，到底还是亲手接过了此刻作者本人递来的签名。
然后便是一声道谢，接着便提了步子准备离开现场，却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卫衣帽子。
段正衍回头，入眼的是秦鸢明幌幌的笑。
“好巧喔，段同学，你也喜欢莫飞鸢？”
段正衍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随即在脑海中淡淡地思索了一番，还是选择简明扼要的解释：“不是，但有人喜欢。”
“是你妹妹吗？”
段正衍闻言略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猜的呀。”秦鸢说着指了下他手中的那本畅销书，“书封上还贴了个卡通标签，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款式。”
“你观察的很细。”
秦鸢吐了吐舌。
似乎是觉得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有些尴尬，段正衍竟然主动挑起了话题：“你也喜欢看这些书吗？”
说完又觉得有些明知故问，都出现在签售现场了，能不喜欢吗？
想着便又移了话锋：“之前在书城有看到你。”
回应他的是秦鸢坦荡又略显俏皮的声线：“嗯，我在看你。”
少年惊愕，抬头，撞入了女孩干净的明眸。
风将秦鸢的发丝微拢向耳后，段正衍看清了那双眸子里的坦诚，在怔愣之际，女孩略清冷的嗓音再次入耳：“段正衍，我有话和你说。”
少年下意识地接了话：“什么？”
秦鸢闻言眼角弯起的弧度更甚，出口的声色却染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紧张：“段正衍，我喜欢你，一见钟情的那种。”
她说完又等了一小会儿，见少年不自觉间抿直的唇线，眸中的光彩渐渐淡去一点。
但随即又恢复成之前平和的表情，在段正衍给出答复之前抢先开口：“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从明天起，我要开始追你了……”
“秦鸢。”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秦鸢下意识抬起头看他，却见段正衍神色是较之方才更显认真的严肃。
连声色都带着冰下好几个温度——“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忆起某人白天堪称冷漠无情到刺骨的针扎话语，秦鸢的心里都跟着一阵泛堵。
她越想越觉得辗转反侧，终于没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正好几个室友都还没睡。
秦鸢便扒拉了一下旁边正在剪指甲的吴思琳一起唠嗑。
先是长话短说讲完白天表白被拒的悲惨遭遇，末了就段正衍同学严肃中略显落寞的表现圈出了重点范围开始发问：“你们说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还未等吴思琳发表观点，一边坐着敷面膜的郭栩蔓倒是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也不是经历了什么，就是他所承受的压力可能比较大。”
“什么压力？”林浅闻言也来了兴趣，加入了讨论。
一时之间，几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郭栩蔓见状也没卖什么关子，一字一句地把她所了解的情况平铺开来：“就之前不是给你们提过他那妹妹吗。”
林浅：“昂？和他妹妹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吴思琳说着拍了下林浅的脑子，“之前不是说他妹妹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吗？”
“我要有这样的妹妹，我妈一天不得唠叨死我。”
郭栩蔓：“加一。”
郭栩蔓：“而且之前初中的时候，段正衍他妈妈就来看过他好几回，每次来都是雷厉风行地踩着个bulingbuling的高跟鞋直接进的班主任办公室。”
“也幸亏段正衍成绩稳定蹦的住，要换我，怕是早没了。”
“那他妈妈是做什么的？”秦鸢抓住要点提问。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郭栩蔓说着皱了皱眉，像在深思，“不过好像是开服装公司还是干什么的，之前开家长会有听我同学说过。”
林浅：“那怪不得，合着就一职业女强人呗，这样的女人，百分之八十都超强势的。”
“啊，那段正衍不会就是这样被他妈给独裁了吧？”吴思琳说着又吧唧了口从林浅那儿顺来的薯片，视线也跟着落在秦鸢身上：“鸢鸢，你可得好好拯救心上人于水火啊～”
秦鸢：“……”
“吃你的薯片吧。”
“不是，我说真的。”吴思琳说着表情开始认真，“要是真喜欢段正衍，就努力把他拿下呀，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人间的救赎。”
“肥皂剧看多了吧你。”林浅听着都没忍住开始吐槽，“现实生活中哪有人有那闲工夫？”
“怎么就没有了？！”吴思琳说着也开始反驳，两女生吧啦吧啦又是一阵没完没了……
秦鸢没兴趣听她俩继续掰扯，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滑开微信界面给杨璃发了条消息——【明天帮我带笼灌汤包。】
养只假狐狸：【？？】
养只假狐狸：【不行我起不来略略略】
秦岭天上鸢：【贺南洲侧颜照】
秦岭天上鸢：【三张。】
……
养只假狐狸：【？！！】
养只假狐狸：【好的亲，请问还需要别的吗？纯磨豆浆来一份不？】
秦岭天上鸢：【嗯。】
秦氏追人第一招——收心先捏胃。
周日上午，东城一中照例补课。
不论走读还是住校，一律要上七点档的早自习。
但补习竞赛班的除外。
秦鸢对此还一无所知，一脸好心情地去了教室，看到摆在段正衍桌子上的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以及笑的一脸献媚的杨璃。
呃，后者排开的话，心情还算上佳。
然而这样上佳的心情，在早自习开课十分钟后就被寂然打破了。
秦鸢踢了踢前方黄奕的凳子。
见到男生回头，才压着郁气问了声：“你同桌人呢？”
“啊，你说段正衍啊。”黄奕闻言摸了摸脑袋，解释道：“他不是参加竞赛班吗，今天刚好正式开课，以后周日都拿来补课了。”
“早自习也不来？”
“当然不来了。”黄奕说着又转过来弯，“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我就随口一问，毕竟全班就咱俩的同桌是空着的。”
黄奕：“……”
黄奕：“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段正衍没来，秦鸢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到底也没放弃，想着明天再让杨璃带一回早餐就好了。
谁知第二天男生像是预料好的似的，提前就去了包子店里吃饭，还和正睡眼惺忪出去买早餐的杨璃碰了个正着。
以至于当时杨璃慌急忙慌地给她发消息报备时，秦鸢在食堂刚排队买好的奶黄包都差点没拿稳。
段正衍简直油盐不进。
继早餐计划失败后，秦鸢一直没能再找到能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相处方式。
她没追过人，仅有的那么一点经验还是靠想象出来的。
加之之前没忍住和段正衍表明了心意，少年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誓要用行动证明当初拒绝自己的那句答复——“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一连几天交流碰壁，秦鸢彻底服了，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处境。
觉得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高冷之花，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拉下神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