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火气蓦然窜起,她向来遇事镇定冷静,此刻却被他挑起一线心火,想也不想便上下齿一合。
他似料到她会如此,一触即收,在她齿关即合之际险险退出,双唇却未离去,反而碾压得更紧,汲取着她口中空气,不留一丝余地,仿佛如此方可泄他心头之怒。
空气顿时稀薄,她本就只凭着一口长气支撑,此时被他吸走大半,眩晕之感立即袭来。
此时若两人再就此纠缠下去,她敢保证,明日淮南王府就会多出两具尸体。
她甚至能想象出不久后外界将流传出这样的故事:淮南王与楚家姑娘中秋节恩爱缠绵,效仿鸳鸯共浴,只怪月色太好,意兴太浓,忘了所处之地,在水中拥吻欢好至气竭而亡。
多么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生死相随的一段爱情,从此以后,她楚清欢就将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成为万千佳偶怨偶口口相传人人艳羡的好榜样,并且成全了无数话本子,戏园子,说书的。
不觉间,双腿上的压制已渐有松懈,楚清欢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立即抓住时机,奋力曲膝,上顶。
水中浮力虽大,但任谁也经不住这用力一顶。
夏侯渊反应虽快,到底慢了一步,撤身之际仍免不了受了一下撞击,小腹吃痛,迫使他不得不松开了她。
楚清欢身上压力骤减,一拍池底起身上行,临浮起时不忘一脚踩在他的肩头,将他踹下去的同时借力浮出水面。
新鲜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立即充盈了极度缺氧的肺部,她游到池边稍作休整,冷眼看着夏侯渊从水中哗然窜起,伏在池边大口喘气。
“你是属乌龟的?”她摸着肿起的嘴角,沉着脸,“只有乌龟才咬着人不放。”
夏侯渊手上还捆着那穗子,闻言转过头来,脸色也不好看:“你将我捆住手脚扔进水里,咬你一口不应该?”
“有你这样咬的么?”楚清欢冷笑,“你不觉得你有趁机占便宜的嫌疑?”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把舌头伸进了她嘴里,还肆无忌惮地周游了一圈。
听到这话,夏侯渊倒笑了,手臂使力支着水池边缘爬了上来,蹲在她面前,睨视着她被咬破了一角而显得格外红艳的嘴唇:“你本来就是我的王妃,不过差了个仪式而已,就算是亲,又怎样?”
楚清欢看着这个丝毫不觉自己有错的男人,平静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夏侯渊挑眉,不动。
“你不难受?”她以目光瞥了瞥他被捆的双手。
他打量着她,并不认为她有如此好心,她已动手去解那穗子。
穗子泡了水,时间太久,那结便有些不太好解,毫不在意头顶男人眼中的狐疑,只专注于手里的活。
水珠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顺着乌黑的长发滴落下来,沿着女子优美的曲线倏地一下隐没不见,还未来得及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下一滴水珠又以同样顺滑you人的姿态滴落。
他的眸光一凝,一深,视线已从她手里转了方向。
然而一转间,楚清欢已出手如电,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个手刀砍在他颈后。
“又怎样?”她看着他如慢镜头一般倒下,看着他不甘地闭上眼睛,开口,“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攀上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水渍中的夏侯渊,湿透的衣服紧裹着他线条优美却不失力量的身躯,沾了水的五官更显分明,尤其是一双眉,如山恋叠翠,直入鬓边,只可惜皱得太紧,表情不太好。
所谓大意失荆州,若不是犯了男人的通病,她刚才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拧了把头发上的水,楚清欢也不去管他这样躺一晚上会不会冷,会不会着凉,明天起来会不会全身僵木,徐步出门。
这是他为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的代价,她怎可剥夺?
“萧情公主。”
走过回廊,在即将转过屋角之时,身后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蓦然传来非男非女之声,本质尖细的嗓音偏刻意压低了,反显得声音更为阴桀难听。
楚清欢脚步不停,连神色都未起一丝波动。
“公主真以为改换了身份姓名,就无人能识得公主真身了吗?”一人从阴影里走出,拔高了音量。
楚清欢突然止步。
她一止步,霍然转身,眸光犀利如锁定猎物的鹰,直直地盯着那不男不女的怪物。
小一与小三同为太监,可她从不觉得他们与正常男子有异,只因在他们身上,有一种干净的本质存在,他们的目光,从来都是清澈的,能一透到底。
可眼前这个,她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
他虽站在月光下,却依旧如同隐在阴暗中,面目模糊,如一块松驰黏手的面团,只有那细长眼睛里射出的光,不断在她脸上游移,如夜晚游过肌肤的蛇,湿滑阴凉。
这种感觉,比她粘在身上吹了冷风的衣衫还要难受。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沉了声音,问得极缓。
“没错。”万顺山抬手抚了抚鬓发,桀桀一笑:“区区秋季贡茶,何劳咱家两月时间,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咱家知晓些事罢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握住了袖中滑出的刀。
既然他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夏侯渊背后隐藏的一切,都极有可能被他得知。
这样的人,留不得。
“咱家还知道公主如何被王爷带回。”万顺山朝她走了两步,细长红艳的嘴唇如同蛇信子,“真是想不到啊,王爷竟然还是个痴情种,为了公主不惜冒着丧命的危险,硬是将公主从萧天成手里夺了过来。”
“我是他名义上的王妃,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淮南王。”楚清欢对他的神色一丝不漏,故作不以为然,“只不过,带着几人如此孤身涉险,到底太过轻率。”
“几个人?”万顺山眼神飞快一闪,似不确定,但很快掩饰过去,“公主确定,王爷只带了几个人?”
“那你觉得该有多少人?”楚清欢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