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黛伸出小尾指掏耳朵。眼前这中介是个freestyle高手。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买房子找老乡。长江以北是他爹的老乡，长江以南是他娘的老乡。总之除了一口鸡肠番话的都是老乡。
高黛看着眼前的老乡，嘀咕一句:“吹牛扯把子。”
中介小哥礼貌道:“我没吹牛，这都是肺腑之言。”
眼看离与速销方碰头还余半小时，高黛双手插进裤带里，别在裤头的钥匙叮当作响，他昂起下巴:“陈中介，我先去小卖部买包烟，待会儿回来。”
陈中介脸上表情淡淡的:“好，我在这儿等你。”
高黛踩着草坪边沿绕了半圈，跑到附近小卖部处歇腿。陈姓中介显然更希望高黛能相中今天他特意推介的几套房子。程渊这套房子早在百八十年前已经开始推销，再推下去也没意思。要买的早出手了，有意向荷包鼓鼓的，已被速销方盯上。剩下高黛这种在观望中，实力不足的，中介与速销佛系。
午后阳光温热，蒸出一股干草味。高黛要了块软皮纸铺在长条板凳上，从小卖部买了盒红双喜，悠悠地抽起来。
一团烟雾弥漫上空，霎时眼前红墙绿瓦成了海市蜃楼。
高黛双眼一眯，光辉减半，一层晕影腾起，十多年前的一幕缓缓浮现。
那是高笠黛第一次来这个楼盘。老爹下了岗，只得拉着三轮车载着苹果水梨四处叫卖。
年幼的高黛坐在后座，看着父亲和衣着光鲜的北地人讨价还价。
那时候的高黛不懂，为何这些人喜欢叫他哨子。虽然他听不懂北人的话，但隐隐觉得这不是夸人。儿时的他是长得不好看，黑不溜秋，像个小泥人。难道就因他长得丑，才引得北地人不屑吗？
随着年龄见长，他懂了。北地人嘲他是哨子，只因看不惯他泥腿把子相，寒酸气周身。北地人崇拜的是金钱。等他有钱了，住上洋房，北地人还敢瞧不起他么？
高黛吐出个烟圈，自嘲两句用手拍了把脸。这么多年过去，他早该习惯人世冷漠，为何看见这一幢幢有些年头的洋房时，心里还会生出苦涩？
或许痛苦远比快乐来得印象深刻，所以高黛无聊时才会想起曾经与父亲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抽烟两根烟，是时候该回去了。一只白绒绒的爪子扯住高黛的裤脚，小巧尖锐的牙齿在他的球鞋上啃来啃去。
“这猫想逗你玩。”小卖部里，正坐在藤木椅子上追剧的老板说道。
高黛低头仔细看着脚旁的小毛团。小毛团不怕生，一直折腾着男人的球鞋。
看着小毛团，无奈叹了口气，柔声道:“好了，哥哥我有事要走，你一边玩去。”
小白猫听懂了高笠黛的话，不再纠缠，只是高黛原路返回时，它在跟了一段。
此时速销方已到，他身旁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比之下，高黛一身牛仔裤白球鞋，有些上不了台面。
两个西装大哥打量高黛两眼，高黛双手交叉于胸前，用鼻孔看着对面两人，眉眼一挑，心里问了句:瞅啥，没见过帅哥是不？
两个西装男见高黛生着一张白嫩小脸，眼角还有颗销魂的泪痣，衣不蔽体，举止轻浮，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高黛有意无意展示着肌肉虬结的上臂，晃瞎俩西装男的狗眼，俩西装男都是白领，平时除了坐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就是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拍马屁，压根没机会实操锻炼，体格自然远不如高黛。
高黛见俩西装佬不再瞥他，心里有些得意。果然，努力是有收获的。若不是平日勤于锻炼，东南西北跑个遍，今日他就真被人当软柿子捏。
两个西装男虽然忌讳高黛的肌肉，但转念又在心里暗骂:这小子，看着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和夫人抢房子，怕是活腻了吧。
速销方和陈姓中介夹在中间，明显感到其余三人不对头。两中介小伙对视一眼，用意念沟通，咱俩还没表演呢，哪能让这两帮人先出招！
俩中介小伙一人拉着一边，张嘴就来。
“高先生刚在这附近逛了逛也觉得这里不错吧。”
“林先生黄先生非常感激你们在百忙中能抽出时间和我来一趟，这个业主程先生准备回老家，这房子他是急着卖的。你们别被售价吓着，价格可以商量。”
林先生黄先生——两个西装男几乎要笑出声，程先生准备回老家？这坑谁呢。程先生和他们老板娘血浓于水，他老家就在这儿。
速销方见俩西装男不做声，继续加把劲:“两位真要好好考虑，这套房子是真的不错，喜欢就赶紧下定。”
姓林的西装男嘴角绽放笑意:“放心，程先生的房子我们是志在必得。”
速销方被俩西装男看得背脊发寒，奇怪，这两人不过是来买房，为何眼含杀意，周身戾气，这是来干架吧。
高黛拿着中介给的硬皮宣传单对折，当成小扇子扇风。
两西装男进屋里后便一顿挑剔。
“这房子太残旧了，看，这里的墙皮脱落了。这里的墙砖太脏。”
“附近500米内连地铁站也没有，太不方便了。”
高黛嘴一扭，这俩白领明面上西装革履，xing子比广场舞大妈还啰嗦。这么嫌弃，有种别买啊。
作为一名称职的托儿，高黛没有露出鄙夷，他四处逛逛，时而走到中介小哥身旁低语几句。
中介小哥听了高黛在耳旁喃喃，眼里起了兴奋:“可以啊，没问题，我们会尽心尽力为你服务的。”
两个小白领狐疑地扫视高黛，这男人究竟跟中介方说了什么，为何中介方反应如此大。
不过细想，敢和他们夫人抢房子，不是傻子，就是背后有靠山。两小白领担心高黛背后有人，立刻有所收敛。
高黛双手放于身后，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开口道:“房子还行，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天再给你们答复。”
速销方和中介也不多劝，在他们看来，两个小白领才是贵客，至于高黛只是来陪衬的。
等高黛离开后，两个小白领急了，其中，姓林的率先开口:“这房子最低售价是多少，只要价格合理，我们全额付款。”
姓黄的白领补充道:“刚才那个男人我看他也是不考虑这套房子了，如果他真有心思买，早就下定了。不是我瞧不起人，只是那小伙子衣着打扮平平，不像出得起近两百万的人。”
速销方抿了抿唇:“行，我跟业主沟通一下，最迟今晚八点回复两位，售价可以下降，但定金就要适当提高了，要是我和业主说好，两位突然不想买，我这边也是很为难的。”
两个白领脸上表情放缓:“我们也不是挑剔难相处的人，你的难处我也理解，既然我们能放下工作跟你们上来看房子，这就说明我们是真心想买房。如果不买房，我们也不会跑这一趟。而且定金我早就跟你们店长定好了，哪能说改就改啊，你们这是坑钱，是诈骗啊，信不信我投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