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赞被人抬走了，走出两个大汉一个头，一个脚，将他当做尸体一样拎着。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路，两名大汉从身边走过时，有不少目光落在少年的脸颊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年脸上的汗迹混同鲜血凝固在那，头发乱成一团还粘着雪渣，完全掩盖了少年原本的模样。
论他们谁也想不到，卡赞、大长老的孙子会输给他们的“少族长”。
猫和虎斗，猫会胜吗？
卡赞的实力在部落的少年中绝对算顶尖层次，加上有卡坤和大长老培养，那孩子在同级士印里绝对更优秀，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败了，而且败得还很凄惨。
注视着消失在空气中的背影，周围的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心头五味杂陈。
“嘿嘿，我就知道少族长会赢……”人群中，有个少年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脸上扬起笑容，站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忍不住低头瞅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他名为暴大鹰，名字是他父亲取的，母亲告诉过他，父亲为了取这个名字，几宿没睡才想出这么一个霸气的名字，可惜他长大后身形清瘦，皮肤比女孩还嫩，完全和霸气靠不上边，但名字倒是照样用着。
在部落里，他是唯一将暴君当做小族长看待的人，也是唯一主动和暴君聊天的人，他父亲曾因此警告他不许和暴君走太近，那时他问过父亲为什么，父亲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停叹息。
可他并未真的疏远暴君，反而走的更近，两人的友谊如铁一般坚固，关于他和卡赞的决斗，他从未怀疑过现在的结果。
…………
……
那边，在卡赞倒飞出去时，卡赞便一直保持沉默，甚至连卡蒙的话都没有理会，头发上残留着一些雪屑，微微低着头颅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庞，可他拳中殷红的鲜血还是出卖了他。
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卡赞眸中布满一道道血丝，堆积在胸口的一股股恨意、怒意、杀意仿佛比刀锋利，比刺尖锐。
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围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在看他的笑话，部落里谁都知道当年的事，当然也清楚今天的挑战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指望卡赞代他了结当年耻辱，甚至想好了要看暴战愤怒的模样，羞辱他。
他的性情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但他不在乎。
当年的事，他放不下，否则也不会如此，他父亲曾是婉儿的老师，而他和婉儿打小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当然这件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时，他们还很年轻，意气风发，他和婉儿几乎天天黏在一块，他们白天在雪里玩耍，晚上一起看星星，毫无疑问他喜欢上了这个温柔貌美的女孩。
那日，他开心地发誓一定要取婉儿做妻子，并且守护她一生，而他一直也以为婉儿和他一样，彼此爱慕，可直到他看见她和暴战依偎在一起的一幕，他永远忘不掉当时的感觉，痛到头晕目眩，灵魂破碎一般。
再到后来，带着恨意，他开始处处针对暴战，与此同时，婉儿对他越来越差，直到他宣布要挑战暴战，别人都以为是他不甘心族长被夺，即便他父亲是大长老也是这样认为，可其实他是为了一个女人，心爱的女人。
当时的他自知不是暴战的对手，王印的分量他自然清楚，可是他不怕，被夺走的一切他可以用命抢回来。
果然，他败了，凄惨的败了。
甚至他从暴战身上看到了一抹戏耍的神色，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尽脸面，那一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时至今日，他亦能清晰的回忆起婉儿走到他身边看他的那种怜悯眼神，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那之后，他变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扭曲，阴狠，他的希望全在卡赞身上，可他儿子也现在败了。
那边，有位素衣女子目光望向这边，落到卡坤的身上，刚好看到卡坤手上流淌的鲜血，她转头朝着暴战看了一眼，暴战微微点头，女子温婉一笑，然后迈步对着那边走去。
“父亲，母亲她……”看着朝那边走去的倩影，暴君有些疑惑地道，父母和卡坤的过往他还真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结了……”暴战的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使得暴君有些好奇，他很少看到父亲这副表情。
不过，他看出来了，他母亲好像和卡坤的关系不一般啊，里面有东西。
“父亲，当年你是怎么追得母亲，该不会是，霸王……”暴君脸色有些古怪，忽然想到，论长相，暴战真算不上英俊，面阔眉浓，也只是勉强匀称，打扮得像头野兽，身材魁梧倒是不假，可其他地方一般般而已。
再看他母亲，可谓容貌倾城，温婉又贤淑，两人凑到一起，暴君脑海中跳出一句话，美女与野兽！
闻声，暴战转头，狠瞪了他一眼。
暴君装作一副没看到的模样，笑着将头扭向一边。
旁边，摩登一直眯眼笑着，眉毛浓如拂尘，显得一副高深的模样，那道狭长、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暴君的身上，眼神好像是在看情人一样，令暴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时，夏沫凑到暴君脚边，拽住暴君的胳膊，眨眼道：“哥哥，霸王是什么呀？人家也要。”
“呃……”闻声，暴君脸上一阵汗颜，有种带坏孩子的荒诞感觉，只好解释道：“霸王是对父亲亲切的称呼，知道了嘛？”
“奥。”夏沫认真点头，一副很懂的可爱模样，而暴君已经不敢再去看暴战的脸色了，嘿嘿。
那边，暴君的母亲对着卡坤在细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外人很难听到，只见卡坤一直低着头，身体偶尔跟着颤抖一下，仿佛被刺激了一样。
过了许久，她转头离开那边，走到半途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
……
“告诉他了。”看向走来的倩影，暴战声音轻缓地道。
“嗯。”婉儿的眸中荡漾起一抹涟漪，脸色复杂，当年她与卡坤的关系极好，胜如亲人，卡坤的心思她很明白，可惜他爱的是身边的男子，对于卡坤他一直当做兄长看待。
但卡坤变成如今的模样，与他夫妻二人有很大关系。
那边，卡坤身躯一阵颤抖，面容扭曲，两行晶莹的泪水盘旋在他眼底，挣扎着不让他它掉落。
“坤哥，你对我很好，可我从未喜欢过你……”
“在我心里，我一直将你看做哥哥……永远都是。”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已经是孩子的父母，你还在执着什么呢？”
“我真的不希望看你这么痛苦，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当年的坤哥可是部落里最英俊的男子……”
一句句话，仿佛一根根针，扎在心中，她不说，他都忘记了他已经有过一位妻子了，他脑海中回忆起，卡赞小时候出生时，开口叫他父亲的可爱模样，又想到他曾和妻子同床共枕的时光。
他的恨仍在，但是淡了很多。
过了片刻，卡坤慢慢抬起头颅，漏出一张冷漠的脸颊，头发散在空气中，眸中的血丝掩盖了他湿润过的眼眸，他朝前走出几步定在原地，目光宛如一柄利剑对准暴战那边。
“我想知道现在你我之间的差距……”卡坤冰冷开口。
“好。”面对卡坤的目光，暴战没有多余的话，直接答应。
不过，在卡坤身后有一道沧桑、欣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此刻，卡蒙脸上罕见的漏出一抹细微的波动，难以察觉，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儿子又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希望卡坤能从当年的魔障中走出来，毕竟那是他儿子。
那边，暴战和卡坤两人目光激烈的对撞在一起，电光火石般。
部落战士当中，卡坤身为大首领，实力自然极强，金色士印级别，族里除了两位长老，怕属他最强，加上他因恨生仇，对自己一直残忍训练，实力甚至堪比商印。
可惜他与暴战仍有不小的差距，两人的战斗注定是一场不公的战斗，因为他面对的是哈赤族长，是王印，是一代战神。
轰！卡坤动了，身形快到不可思议，犹如闪电般眨眼便冲到般暴战眼前，身上气息比怒狮更为可怕，在他手臂间，流转出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辉，字印浮现。
出手便是全力，甚至突破他以前的极限，他知道不是暴战的对手，但他要自己彻底死心，不留余地。
今天之后，他将放手，往事一切皆如烟。
暴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瞳冷漠，同样毫无保留，刻在手臂上的字印闪耀着光辉，冲向前方，但他没有动用战技。
轰！在众人惊骇目光中，自那中心扩散出一股强烈风暴，席卷而过，不少人掩住脸颊，防止被风浪波及，可那些体型偏瘦的人，脚步一阵后退，难能站稳。
吱吱！在那风暴中央有雷霆电光闪烁，骇人的气息从中流露而出。
待那风暴渐渐消散后，无数道目光同一时间汇聚到那，目光骇然，空气一片死寂。
场中，两只拳头近在咫尺，可差一丝才能相互碰到，卡坤的脸上、头发都落着不少雪屑，那是刚才被风暴气流引来的，脸色一白，卡赞唇角流出一抹血迹，自此从那寂静的人群中，才终于飘出一道道叹息，
“哎，大首领输了……”
“不是大首领弱，而是族长的王印太强了，根本没人能对抗……”
那些声音中没有嘲笑之意，他们猜到了结果，可是卡坤唇角还是忍不住漏出一抹苦笑，神情落寞，算了他认了！
暴战收回拳头，静静看着他，表情冷漠，相信卡坤已经知道与他之间的差距了，而且这还是他有所保留的情况。
“哎，或许婉儿的决定一直都是对的，呵呵”卡坤放下拳头，全身一阵疲惫，强忍着胸口的裂开骨般的痛，他落寞转身，朝着身后走去，现在他要去看看卡赞那小子的情况。
以前，他真的对卡赞太冷淡了。
路过卡蒙的身边，卡坤对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他从老者沧桑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欣慰，他没有说什么，渐渐消失在所有人视线当中。
后边，望向那渐渐消失的落寞背影，暴战面无波澜，但心底则生出一抹异样情绪，叹息了一句，他和卡坤之间的恩怨算是了结了。
“父亲……”
“战哥……”
婉儿和暴君抬脚走到这边，复杂地看向那边，最讨厌卡坤的人无疑是暴君，至于为何，他不想再提，今天过后，恐怕他和卡坤再也没什么交集了。
片刻过后，卡蒙往前迈出两步，目光从一行人身上扫过，神情冷漠。
“或许，你的确是部落最强的人，但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
暴战陷入沉默，摩登的目光依旧深邃，而其他人一阵惘然，各有所思，自暴战担任族长以来有利有弊，难以说清。
两脉之间的矛盾太过尖锐，难以团结，可如今却因族长的离开而有所缓和，从这一天点看，暴战的族长确实不合格。
“三日后，你们离开吧。”说完，卡蒙转身朝着身后走去，其余几位长老复杂地扫了暴战一眼，没有开口，抬脚跟上。
而其他人则望向前方的魁梧中年，目光荡漾，但还是离开了。
剩下的人越来越来越少，忽然，暴君看见人群中有个熟悉人影对他挥了下手。
“是大鹰！”暴君有些惊喜，正要招手，却见他旁边的中年蹬着少年的胳膊生生拽走，少年只好无奈的对暴君使了个眼色。
“父亲，我不懂……”暴君脸上从来没有如此平静、愤怒。
赐福的奴印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为什么错的是他们，而遭到疏远的却是自己，他承受了十年的冷淡，算什么。
“呵呵”这时，暴君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暴君转头，看到老族长正笑着目视前方，一副颇有深意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你父亲是养子，不完全算哈赤族人吧！”摩登眸中出现一道锋芒，道出一段惊人的历史。
暴君目光一滞，然后舌头变得苦涩，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君儿，可愿让我当你的老师？”眼眸落在暴君的脸上，摩登目光微锋，眯眼笑着道。
脸色一滞，凝望着老者有些浑浊的眼眸，暴君仿佛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片漆黑无比的星空，又看到一座恢宏残缺的宫殿，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回神。
回过神后，盯着老者脸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暴君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见过老师！”
暴君的膝盖正要下跪时，忽然摩登手中弹出一道神力，拖住他的膝盖，摇头念道：“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