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卡坤那边离开后,后面的人一路上都在小声议论,喜形于色,他们目光落在前方那道背影上,暗生佩服,重新认识了他们的族长。
刚才他们亲眼看到卡坤一行人吃瘪的模样,心中别提多畅快了,近些年,卡氏一脉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根本不将族长一脉的人放在眼里,甚至有谣言肆起,老族长要扶持卡坤当族长,那段日子,可想而知他们心情压抑到何种地步。
他们皆属于族长一脉,自然对这种谣言比较在意。
族长可以一副淡然的样子,可他们做不到啊,今天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在走过一段距离后,暴战停下脚步,背对着诸人道:“好了,你们去干活吧……”
“是,族长。”微微抱拳,一行人爽快应了一句,笑着转身,扛着工具,不忘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哼,早看卡氏那帮家伙不顺眼了,今天怂了吧,哈哈……”
“那是,没看见他们气得脸都绿了嘛!哈哈”
当那些议论声音渐渐小了后,只有暴君和暴战,父子两人站在这里,寒风如沙摩挲着两人脸颊,乌发飘动,那些顺着空气传进耳中的嗤笑声,令暴战脸上浮现一抹波动,回忆起一段往事。
二十年多前,他展现出极强的天赋和毅力,加上赐福王印,令他名声大噪,甚至其他两个部落都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出生平凡,只是哈赤部落普通族人的儿子,按理说是没有资格担任族长的。
当时的老族长摩登没有子嗣,一直以来对他极好,加上他赐福的是王印后,毅然排除一切异议,宣布说未来会将族长传给他,当时卡坤的父亲卡蒙乃部落的首席长老,位高权重,卡坤作为他的儿子其实更有资格成为族长,族长之位被夺,卡坤不服,生出恨意,对他发起了挑战。
当时,卡坤虽然赐福的级别比暴战低,但实力极强,又十分努力,达到了金色士印的实力,即便在部落战士中都属于顶尖层级,但在赐福王印的暴战面前,仍不堪一击。
那日在司季神坛前,族人见证下,建擂台,诵战歌,两人才大战数十个回合,胜负便分。
暴战几乎以虐菜的姿势碾压他,外加放水、戏耍,毕竟他的印记可是强大的王印,但是那时暴战年轻气盛,没给卡坤所谓的台阶,两人关系向来不好,更别提留情面,又怎么会想到卡坤因为当年之事而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在对战之中,他狠狠地在卡坤屁股上留下一个脚印,卡坤看着族人怜悯的目光,令他觉得受辱,时隔多年,那一脚成为卡坤心里的一根刺,也彻底改变了卡坤的性格,变得深沉,狠辣。
脸上的疤痕便是卡坤自己划伤,用来提醒自己那日的屈辱。
想来,卡氏一脉和他之间产生如此深的间隙,与他当年的轻狂也有很大关系。
对于当年之事,谈不上后悔,只不过如今部落处于一个两难地步,如果当初可以预料部落的形式,他倒是不介意再多放点水。
往事已如风,想多了也是无益,过了片刻,暴战呼出口气,凝望前方那片一望无际的寒川,眉宇渐重。“只是不知道,卡蒙是什么态度呢……”
在族内,威望最高的便是老族长摩登,但老族长将族长之位传给了他,已经不问事务多年,其次便是大长老卡蒙,地位举足轻重,他的话在卡氏一脉甚至比他这个族长还有用,近些年更加如日中天,极受拥戴。
希望,他担心之事不要真的发生吧!
在暴战旁边,从始至终,暴君一直安静站在那里,或许是从小被父亲的性格所影响,加上族人的冷淡,也使得小小年纪的暴君有着孤独、沉稳的一面。
“君儿……”暴战目视前方,忽然开口道。
“明年补给之战,你参加吗?”
葛然听到声音,暴君先是一愣,接着乌黑的眼眸忍不住望向那张严肃的脸庞,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下,手腕处有一个刺眼字迹慢慢浮现,星辉如水,从暴君的皮肤上淌过,稍瞬即逝。
暴君心里一阵苦笑,恐怕只有父亲才会这样和他说话,参加?不参加?
了当直接。
当然,他也知道父亲问的何意。
扬起一张清秀的脸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寒川,暴君脸上划过一道迷茫,补给之战,决定哈赤部落族人命运的一战,凭他的奴印,他真的要参加吗?
不问的话,他当然参加,可这个问题,问了,他便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大部落约定的补给之战,传下来几百年了,为了决定物资的归属,各部落间选出战士拼杀、比斗,为了比较部落间下一代的实力,少族长也在战斗之列,但其中更为重要的一项便是三大部落的少族长,要在司季神像前回福,做到和神明心意相通,回福强弱代表了神明的旨意,三大部落不得违抗。
可惜的是,回福的强弱和印记有直接关系,赐福本被就是神明赐予,烙印越强,回福的概率当然更大。
可他偏偏是最低级的奴印……
参加,父亲便要承受族人的指责,或许可能引起族内动乱,族人流血他不愿看到。
不参加,他便失去继承族长的资格,白白承受十年的冷淡,他不甘!
他要如何选……
寒风夹着一丝雪屑从两人脸上掠过,寒意融入血液之中,暴战目光扫了眼暴君脸上的迷茫,又转过头,语气放缓慢。
“君儿,现在的你做任何选择,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情……”
嗯?暴君脸上浮现一抹迷茫,有些懵懂。
“在你成长的道路上,父亲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你扫出一条大路,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其他的交给父亲,父亲虽然无法决定你出生的命运,但你若坚持,这十年来你的表现值得父亲为你阻挡一切……”
目光落到那张十年不曾变过的温暖笑容上,暴君眼眶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紧紧攥着一双拳头,埋着心底的委屈终于在这个男子面前漏了出来,十年,他从未在别人面前有过这样的姿态,即便在母亲那里也没有,可此刻,他真的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
两行泪迹如雨滴划过玻璃般,从暴君的脸颊上落下,暴君攥着那双通红的拳头,目漏坚定,道:“父亲不是从小就教育我,要想别人看得起你,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少年傲骨,表漏无遗!
暴君自问,他不差于任何人,傲心冲天,谁堪一战。
父子两人傲立在寒风中,目视前方,暴战没有再说什么,他儿子十年冷淡,博一朝雪耻而已,连这都做不到,他不配做父亲。
离这里不远,其他诸人又陆续凿开好几处冰面,忙碌手里的活,冰面下的鱼群似乎取之不尽般,每一叉皆不落空,卡坤一伙人,顾自的行动,双方倒也没有什么摩擦。
“快看?怎么……回事!”忽然那边有人传出一声惊呼,看着冰洞下的一幕,惊讶不已,紧接着其他地方亦惊呼连连!
“这……鱼怎么都疯了!”
冰面之下,出现了极为震撼一幕,黑压压的鱼群似乎受到巨大的惊吓般,在水中疯狂乱串,波光粼粼,甚至有的直接跳出海水落到外面,很多人停下铁叉,震撼得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惊呼传出后,父子两人赶到这边,盯着水下场面,暴战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有种不好的预感。
“族长,你看这些鱼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有人指着水下黑压压的鱼群道。
“那不正好,这下还害怕捕不到鱼?哈哈”
突如其来的变故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毕竟,捕鱼这么多年,他们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没理会两人的话,暴战眉毛紧紧合在一起,神情严肃,鱼群发疯,他也是头一次看到,但脑海中联想到一些传言中的预兆,林中惊鸟、蛇蚁搬家往往是受到凶兽的惊吓,鱼群逃窜只希望别是相同的情况。
普通的鱼群迁徙,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而且海面下那些普通的兽鱼他也能应付。
“嗡!”
在众人兴奋尖叫的时候,冰面忽得一颤,诸人站立不稳,差点摔在冰面上,紧接着天地间传出一声厚闷、绵延的怪声,如轮船鸣笛般,嗡……嗡!
连续好几声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不好”那道声音出现的刹那,暴战心脏一震,瞳孔不断放大,猜到可怕的事情,而其他人仍一脸茫然的愣在原地,可是从那些声音里亦感受到一丝心惊肉跳的气息,可未来得及开口,顷刻间,脚下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如发生地裂般,迅速向周围扩散。
咔咔……
所有人回神,神色大变,看着周围不断裂开的冰面,额前出现一道道汗水,慌乱的看向他们的族长。
“族……族长……”有人脸上布满慌乱之色,颤抖着道。
“快,所有人迅速离开这里!”顾不得所以,暴战口中爆喝一句,直接提上旁边的暴君开始向背后狂奔,在他脚下,有一股可怕的气息令他都觉得心惊肉跳。
闻声,其他人心神一颤,匆忙掉头,拎上手里的袋子拔腿狂奔。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如沙场上溃不成军的士兵般,拼命而逃。
佟!冰面仍在塌陷,融入海水,那些深入中心区域的族人,没来得及发出喊叫,便看见从海水中冲出一条巨大的黑物,有几分像是尾巴,又有些像巨大的胡须,扫向那边,那些人直接被活活拍进水中,在恐惧中沉没。
回头刚好看到族人被海水吞噬的一幕,暴战目眦欲裂,恨自己无能为力,只好领着族人继续狂奔。
冰面彻底裂开,海面上漂浮得到处都是,忽然海水里冲出一块巨大的曲面,皮肤幽黑、光滑,像鲸鱼偌大的脑袋,可又有几分不一样的地方,海面飘着两道鲸须,粗俗木桶!
嗡!伴随一道粗重的声音,海水中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逐渐升空,身上落下滚滚的水流宛如瀑布,天空变暗,那庞大的黑色身躯挡住了阳光,体格比之鲸鱼还要大上数十倍,在它腹部两侧有两只幽光泛泛的翅膀扇动,股股水流从他身体上倾斜而下!
回头看着那一幕,其余诸人无不骇然,拼命狂奔,脸上的冷汗聚成一股,倾斜而下,甚至不少人干脆丢掉手里的袋子,提升速度。
“是……鲸鲲!”他们族中的记载里有,但那都是发生在千年前了,鲸鲲,传说是鲲鹏的遗种,体格比鲸鱼大十多倍,遮天蔽日,皮肤黑如墨汁,据说生活在海洋深处,但是传承了鲲鹏飞翔的能力!
天哪!他们竟然看到了传说才会出现的鲸鲲!
一番狂奔,剩余的人终于脱离危险,踏上地面,所有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忘不掉刚才死里逃生的感觉。
那边卡坤等人亦狼狈的爬到岸上,脸色骇然,他们损失五人,暴战那边也死了三人,此刻,两人脸色皆十分难看,盯着那里。
嗡!鲸鲲浮空,离开海面,游荡在天地间,宛如冲天而起的巨大帆船一样,遮天蔽日,看向那庞然大物,暴战有些自责,脸色难看,他若刚开始就下令撤退便不会损失这么多人了,想到这里,手中不由加大力气,刺入骨肉。
其他人呆呆地站在岸边,颤抖不已,过了片刻,有人抹去脸上的冷汗,吞吞吐吐道:“族长……这,该怎么办?”
捕鱼队伍死了几个人,加上逃窜时又丢了很多布袋,他们手里的食物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