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看到了深渊,那里除了死人,就是将死之人。
“各种族都在指责是对方亵渎了神灵,才让自己落入了深渊。他们都相信,自己才是神的唯一使者。如果能消灭其他种族,神才会宽恕自己。可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千年,人们见不到战争结束的一点迹象,或者说,完全不知道能让战争结束的理由是什么。”
“无论是克雷贡人,还是法克雷人,亦或是其他种族。大家的态度都很明确,杀掉对方。”
罗眼前的画面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是他已经见过的克雷贡人和法克雷人。在他看了,除了形状不同以外,这些人还是都是类似的。他们有着半透明的身体,有点像镜面,然而触手都由这个镜面的身体伸出来。眼睛长在身体上部,一会儿从前面伸出来,一会儿又伸向后面。他们没有嘴巴和耳朵,但是说话和聆听的时候,应该有嘴巴或者耳朵的部分则会像水波一样颤动。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但是罗能感觉到他们在战争中体会出来的绝望与痛苦。在罗眼前的世界里,除了杀人,就是被杀。武器也都是多种多样,不过最终杀死一个人,就是要贯穿他的身体。
然后便是无尽的蓝色血液。
“因为原住民原本都是类似的种族,只有在圣殿堕落之后,才显现出每个种族的特点与不同。我们克雷贡人的体态主要是圆、方和菱形;而今天攻击我们的法克雷人,则是钻形,三角形和心形;其他种族还有星形,条形和不规则形状等等……”米娜说到这里,语气不禁的减慢了。“因为我们克雷贡人始终相信,那些雕刻在圣殿墙上的彩色玻璃的形状,才是最正统的形状,所以其他种族的人,都是蛮夷之族,是真正亵渎神的种族,必须要灭掉。是不忠诚与不纯净,才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些奇怪的模样。”
虽然罗感觉米娜用“我们”这个词来描述克雷贡人的时候,略微有些突兀,但是他能感觉到,她是这些克雷贡人的一份子,她的思想和行为完全代表了这些克雷贡人。但从她的描述中,他并没有听出来这场战争的公正,和代表克雷贡一族的正义感。
“我自出生之日起,便卷入了这场战争。可谁又不是呢?我看到的便是种族间的仇恨。各个种族的厮杀,让这世界变得只剩下无尽的蓝色,那是血液的颜色。几百年,上千年,种族间的战斗让人民流离失所,土地荒芜。人们对于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生即为了赴死,死又为了重生。反反复复,如此循环。所以这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让若干种族都灭亡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我们克雷贡人和刚才那群法克雷人了……其他种族,都……灭绝了。”说到这里,米娜的眼中又出现了一点点的泪光。她顿了顿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做的,就是尽快征服其他种族,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让世界重归和平。”
“和平。”罗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现在听起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能预示任何和平的迹象。人群在残杀,用长矛,猎枪与火炮打击着对方;两支军队在山谷中厮杀,圆形军队和星形军队分别从山谷的两次冲下,相遇之时,便是死亡之时,一瞬间,三分之一的军队组成了人堆,后续的渊源不断的补充则踏在前线部队的尸体上继续厮杀。火炮,投石,击碎,死亡。死亡的人群就像山谷里的粪土,堆叠成新的山丘。山谷中的河流,承载着船只的残骸和源源不断的尸体,源源不断的流向日落之处。蓝色的河水,此时却显得如此恐怖。草木不生,生生将息。山丘远处,带着翅膀的克雷贡人,飞跃山谷,向对方战场上的山丘尽头,飞去。
翅膀?
罗只看到一个带翅膀的克雷贡人。在被那些生物从泥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好像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翅膀这个词。不过到现在为止,在他所见过的所有人里面,都没有这种带翅膀一族。米娜也没有更多的关于这个带翅膀的克雷贡人的解释。不知道出现在这影像里面的这个带翅膀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那人扇动着白色的翅膀,一直飞向天际,朝着夕阳的方向,在余辉中渐渐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结束了这场上古之战,米姆的影像也结束了。车厢里的光束渐渐的暗淡下来,这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可这平静之中,却夹杂着,
车轮转动的哒哒声。
罗的喘息声,
和米娜的呼吸声。
罗咬完了手中果子的最后一口,却发现米娜手中的果子,还几乎没有动。罗能感觉到李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明白为什么。战争显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毕竟不是他的战争,但是因为米娜的存在,他就隐隐约约的觉得,正义,应该是属于克拉贡人这一边的。
他走到米娜的身边,用手臂轻轻的搭载了米娜的肩头。
米姆一下子扑倒了罗的身上,十个触角从温柔的光线一下子变的凶恶,就像罗刚刚踏上这间马车厢的时候一样。十个眼睛都指向他,好像眼中能喷出火。罗下意识的撤回了自己的手臂,他知道自己的小小举动正冒犯了眼前这个小小的家伙,亦或是这位尊贵的公主。他对他鲁莽的冲动感觉到了一丝懊悔。他愧疚的朝着米姆看了看,又把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位美丽的公主。在她的脸颊上,还清楚得看到一丝淡淡的泪痕。这泪痕,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东西,也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怀。
“米姆,不要……”沉默了一会儿,米娜却发声了。“让我们……静一会儿。”
空气中只剩下车轮急速奔驰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