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朝楚陶然若无其事的面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低声道，“那以后我们能不能不说刚才那些了。”
“恐怕我做不到。”
她抿了下嘴。
“你得让我放心，至少应该让我放心。”
“我也不是……事事都要向你报备的。”
“你如果想见我，想和我说话，任何时候都可以，对你，我永远不忙。”
楚陶然说话的语气是很平和的，可他心里清楚，这可能是他最近以来对江依依最强硬的一次，发觉自己在某种重大事件里，是被完全排除在外的，这让他感到吃惊，和紧张了。
“我最近遇到一个朋友，他爱人去世了，你知道我上次看他的书，里面全是另一个人的笔迹，我当时就在想，物品本来普普通通，但因为和另个人有关，对他来说，就连痕迹都变成了稀世珍宝，你看，感情是件多沉重的事，人是付不起这个代价的。”
“你是觉得自己不能坚持，还是怀疑我不能坚持？”他闲闲说起来，像意味不明的调侃。
她眉头一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慨，感慨我那朋友……”
“你就是这个意思。”楚陶然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你感慨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默了半晌，又说：“我跟你讲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我还有点怀疑，怕他是坏人，因为他冷脸的样子真的跟黑老大似的，但转念一想，我又没钱，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对我有什么好图谋的？”
“我耗费这么多年的心血，不畏艰辛把你拽上正途，自信一点，你如今也算是金玉其外了。”
“我明明内外兼修。”
“‘外’我知道是脸皮，那请问‘内’是什么？”
“没错，是蛮不讲理。”她眨动眼睛，“当初是你非把我往家里捡，什么不畏艰辛，你明明是自讨苦吃。”
楚陶然点点头，忽然问：“这周你和我一起回家行不行？”
“好，反正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能做的，就只剩和你一起面对了。”
她想了起来，其实这也是楚陶然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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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我问你一个事儿。”
下午三点的谭香3栋403，邵思琪在吊椅上转头，抓过一把软糖，往嘴里扔了几颗。
“别，你继续翻书，没准到第六本就能顿悟了。”
整整一天都是哗啦哗啦翻页声响，一年多没看她这个样子了。
“我觉得你的想法比较成熟。”邵思琪边嚼边说。
“行，你说吧，我尽力而为，但借钱免谈，我最近可穷坏了。”
邵思琪赶紧将软糖咽下，清清嗓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反正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要是有个男的突然约另一个人去吃日料了，这……那个人到底该不该去啊？”
“去，刘澍又拿奖学金了？”
“……”邵思琪骤然捏瘪软糖袋子，“不是！他怎么会哈哈哈，不是啦，你想到哪里去了，真是，哈哈哈……”
合上笔记本，江依依手里转着一支铅笔，扫过眉心，眼看着邵思琪在欲盖弥彰。
“人家怎么会约我呢？哈，怎么可能，你真是想太多……”
“那我建议你不去，机会留给刘澍。”她瞥一眼那皱皱巴巴的软糖袋，问，“什么味的？”
“橙子。”
她点点头，转回去继续看《文艺杂谈》了，她对这中译本稍有不信任，觉得或许该为了瓦莱里的高明，去学一学法语。
“橙子我挺喜欢的。”邵思琪自语般说，沉默许久后，忽然叫江依依，“姐妹，你晚上陪我一起行不行？”
江依依吃惊回头：“我疯啦？我没脑子啊？我去了刘澍能恨我三年，人家单独约你是追你，我凑过去不是有病吗？”
“我一个人紧张……”
“不行，不可能。”
“就一次，我太慌了……”
“不。”
“我第一次被男生约，万一我吃饭的时候干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蠢话……”
“我说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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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料店浓浓和风，大红提灯挂在店门屋檐上，一室清简，其中飘散着宁和浅淡的茶香和花香。
穿着拖鞋走入逼仄过道，前面带路的和服女子声音柔暖，虽然中文腔调别扭，但一言一行都恭谨非常。
进入小隔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人食的矮桌，桌上有两副典雅清丽的餐具，骨瓷印花，清新脱俗，似恰有盈盈的香气，从那些精美的器皿里溢出。
刘澍盘腿坐在桌边，穿着牛仔外套，目光在格子移门处凝滞了片刻。
“外面巧遇。”江依依从邵思琪身后探出，纯良地眨眨眼睛，尽量忽视那目光的底色。
“没错。”邵思琪作证得多此一举，刘澍神色更暗了一些。
日料小间里不甚明亮的光线，似乎巧妙地柔和了刘澍的肤色，三人同样都笼罩在蒙蒙的淡黄色里，连个人气质都统一了。
“正好。”刘澍让多加一副碗筷，随口道，“我也挺想见你。”
邵思琪说：“那真是太好了。”江依依笑得勉强。
她们入座点餐，江依依认识了邵思琪近两年，还从没见过她坐下后整整衣服的。
“习惯吗？不舒服的话，随便坐坐就好。”刘澍笑一笑，道，“不用拘束。”
邵思琪摇摇头，拘谨着毫无动作。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刚刚还在想，这样坐着吃饭，要消化不良了。”说着，江依依懒懒支起的膝盖。
邵思琪看江依依松懈随意，就也放松了些。幸好出门前问了她，听她的把不合宜的裙子换成了休闲裤配大衣。
“来，你们看看菜单。”刘澍递来一个本子。
“好漂亮！”翻开后，江依依真心实意地赞叹，菜色配图编辑得精美，伴着摘引的俳句，读读字句就觉得满口生香了。
邵思琪也很惊叹，是对价格惊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