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帕罗倏然忆起什么,突兀拦在牧归身前:“不要杀他们,我知道他们是谁。”
牧归收起银刃,一言不发地看着撒帕罗去搀扶起老河洛。
老河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双腿像是因长久保持这个样子已经弯曲变形只能半蹲着。他眼里流露出对撒帕罗的忌惮,惶惶跳回属于自己的队伍里。
撒帕罗悲悯地看着他们,嘶声道出自己的姓名:“我是撒帕罗.摩罗赫。”
老河洛惊愕失色地看着他,嘴巴翕动着:“摩罗赫,摩罗赫,摩罗赫,你真的是摩罗赫家族的成员?”
撒帕罗将家族历代传承下来的祭司袍披在身上:“摩罗赫家族回来了。”
老河洛目光怔怔地盯着那件祭司袍,接着对身后的同胞们发出叫声,那是笑声却如此凄凉。
“摩罗赫回来了,摩罗赫回来了,摩罗赫回来了。”
他以及他的同胞们簇拥跪拜在撒帕罗周身,那兴狂地呼声戛然而止,转而带着无尽悲楚的泣诉。
“祭司,萨拉齐当年把我们的双手斩去,并将我们流放至更黑暗的地渊。我和我一部分族人在那靠食稀土活了下来,当我们从里面逃出来时所有的河洛族都不再生活在地下。这些孩子都是我们有幸存活下来的子嗣,我们不敢出去,萨拉齐会杀了我们。我们看见喀索的圣焰还未熄灭,只好在这等待,等待你们摩罗赫家族回来救赎我们。”老河洛声泪俱下。
河洛族会将犯人流放至地底天然形成的黑渊,那里只有摸不到底的黑暗,任其在那里面自生自灭。撒帕罗很震惊他们在没有双手的情况下竟度过黑暗苟活至今。他们都是摩罗赫家族的臣民们,曾经是,现在也是。
老河洛叫莫徒,他身边的同胞都是属于他的家族。他的家族一生都侍奉给了摩罗赫家族。
撒帕罗让武士将珂亚放入殿中那条流淌得河流。剔透的水流款款涌过他疮痍的身躯,水是温的,慢慢褪去他面上的痛楚。
莫徒和他的族人们脱去衣裳走入河里,撒帕罗才发现他们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已开裂泛着骇人的血皴。
“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莫徒悲哀道:“祭司,地下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供我们为生,我们只能靠地渊里发现得稀土为食。时间久了我们的皮肤就会开裂,这条圣河治愈了我们的伤口。”
那条河流被摩罗赫家族称为喀索河,能够治愈一定程度的伤。
牧归看着撒帕罗,思忖道:“殿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来到地堡的时辰差不多过去半天,她并不想在此耽搁太久。
撒帕罗忧虑地看向那些自己家族的臣民,不忍心他们一辈子毫无希望苟活在这。他恳请牧归能将他们到时候都带到外面。
牧归踌躇着,眼神犯难地看着他。
莫徒似乎听见了二人之间的谈话。他跳到撒帕罗身边目光抬看着他,疑问道:“祭司再一次回来是为了喀索吗?”
撒帕罗点了点头,看向水里的珂亚,对他叹息道:“我时日不久,他是我的徒弟珂亚.摩罗赫。我会将我的血魂献祭给喀索为他铸造一双手,他将会继承摩罗赫家族的血脉,我们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莫徒旋绕着撒帕罗并招呼来自己的家族成员。他们所有人渴求的目光看着他。
“木哈雅,快向祭司行礼。”
那个最小的河洛女孩惨白的眼瞳对着撒帕罗,年纪约莫七八岁。她双手蜷着,向撒帕罗行跪礼。
“祭司,我们不要离开这里。我们永远只奉承摩罗赫家族,请将我们残破躯体仅剩下得血魂献给喀索,拜托了。”莫徒深深叩下头,他的家族人也随之跪拜。
撒帕罗惊讶地看着他们,良久,庄重地回礼:“我的家族铭记你们的衷心,喀索会带给你们永生。”
……
撒帕罗领着莫徒的家族来到地堡内的祭坛。这里昏暗一片,唯有高高的祭坛之上有一块洁白的玉石燃烧着幽蓝的异火。那团异火就是摩罗赫家族的圣焰,燃烧了上千年之久,历代的祭司死后的骨灰都会撒在上面。
牧归站在远处遥遥瞰着撒帕罗登上祭坛,追随他的那群河洛们在祭坛底下围成一圈虔诚地跪拜。
她蹙着眉看向四周暗影下狰狞的石柱,凑上前去看,石柱上雕刻着复杂的铭文以及诡秘混淆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灵,但每根石柱的图案佥各不相同。
她倏然怔住,眼前的石柱融入黑暗,撒帕罗细微的语声传入耳畔。她循声看去祭坛那,可撒帕罗和那群献祭者的人影已不在,唯有那诡谲的异火燃烧着摩罗赫之手愈烧愈旺。
撒帕罗曼声念诵着布莱珂戈撒斯欧伊里面的血迹魂秘术,那是段修长缛节的咒语。他的语声来自黑暗的各处,迤逦急促。
牧归不自觉向后退去。她不知不觉碰到岩壁惊了一下,眼里唯有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耳畔佥是撒帕罗念诵咒语挥之不去得声音,紧接着黑暗中又合声低吟咒语。
洪钟大吕的咒声像是一首诡异至极的歌咏对远古神灵的呼唤。
牧归惊悚地看着突兀发生得一切。撒帕罗和他的献祭者们身上燃起幽蓝色的烈焰。她看见献祭者们痛苦的表情发出震慑人心的嘶吼,那凄厉的声音包含着他们所有的感情,震愤、兴狂、悲哀和孤寂。
伟大的神灵从暗影中拔起,他们每个人身后屹立着一道颀长的黑影。他们身上燃烧得烈焰化作火柱朝祭坛上圣焰中的摩罗赫之手涌去。所有声音再这一刻化作悲恸的哭泣。
他们的血肉正迅速消弭。
木哈雅的母亲将她依偎在怀中,牧归木然地看见那个小女孩迷茫、凄痛的神情,
“木哈雅,别怕,喀索会给带给我们永恒。”
当烈焰燃尽,祭坛上的圣焰也随之熄灭,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寂灭,唯有那对摩罗赫魂手在黑暗里亮着黯淡异人的红光。
牧归回过神,心里如同这片黑暗空荡荡的。她点起火折子登上祭坛,撒帕罗的位置只剩下那件他家族的祭司袍。她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祭司袍裹住摩罗赫魂手,惊奇的是被烈焰重铸过的摩罗赫魂手没有一点温度。
当牧归再次回到宫殿内,铁皇派来得卫兵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他们抓住了珂亚。
剋玛见牧归手里的摩罗赫魂手,说:“我提铁……铁皇……多谢……萧先生的帮助。把它……给……给……我们……吧。”
牧归漠然地看着他:“那你就自己来拿。”
剋玛也不在隐瞒,冷哼道:“我……我……就觉得……你们……有诡计。你的那名……随从……已经……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你一个……女人……最好……最好识相些,把它……给……我。”
牧归冷道:“那你们就过来拿。”
“你给我看好这小子!”剋玛看向最后面的思雅,接着对其余卫兵命道:“为了铁皇,杀了她,把那双魂手抢过来。”
珂亚睁着惺忪的眼,憔悴地看着眼前仓猝发生得一切,他很想知道这是哪?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名河洛卫兵不知要把他拖向哪。
牧归冷笑一声,亮出银刃。她将摩罗赫魂手抛至空中,下一刻纵身跃起,高挑的身姿凌空翻转顺势拿回摩罗赫魂手。
剋玛抬头仰看着她翛翛地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他的背后。还没等他反应回身,喉间一丝冷锋即闪而过,下一刻一阵阴寒加上剧痛钻穿心口。
珂亚逐渐恢复些许气力,惶惶地对卫兵说:“你要带我去哪?”
思雅揭开面罩表明身份,忧心道:“你别说话,他们现在打起来了。我们现在快逃。”
珂亚心里十分激动,嘴角勉强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没想到竟是思雅。
思雅倏然煞住脚,隐隐觉得背后一道凌寒的气锋杀来。她本能地转过身对准身后的人射出钢针。
仅仅是一息间,牧归侧过脸敏捷地翻身避去,钢针“铮铮”擦过脸上的面具激起一道火花。
思雅赶忙摘下头盔惊愕地看着她:“桂雅!”
牧归怔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脸上的面具方才被她手里暗器击落。她也没想到这个卫兵竟是思雅假扮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不可置信地看着。
牧归没有多说什么,将祭司袍裹住得摩罗赫魂手扔给珂亚:“我做得事情就这么多了,剩下得就看你自己。这个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你们走吧,这地下的地洞有许多通往外面的通道,往上走就能出去,不要再回铁岩城城了。”她话毕,捡起面具戴上随即离去。
二人木楞得看着她的背影转瞬消失在眼前。
……
血祭魂之摩罗赫魂魂手告此,这将会是珂亚的重生。但在此之前总得有个人帮他接上魂手。摩罗赫家族从不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