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上旭日冉冉升起,青岚站在海岬上观望着太阳。罗盘在此无法使用,他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确定东陆大概的方位。
青翎闷闷不乐地趴在围栏上,心里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座优美静谧的小岛,但她与青岚出来就是为了寻找爷爷,也不能在此耽搁太久,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到这座岛上再见相宿合和墨爷爷。
青岚展翅飞回了帆船来到她身边:“我调整船头的位置,现在根据太阳的位置向南直行,只要出了迷雾罗盘就会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们应该离东陆很近。”
青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青岚见她脖颈间闪烁着点点晶莹的星光,是一串项链,也不知从何而来:“你的项链从哪来的?”
“昨晚,我,我从相宿合房间里挑的。他有很多饰品,他说的随便我挑。”青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你竟然瞒着我随便去人家房里?”青岚皱起眉,眼里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青翎有些不耐烦地推搡着他朝舵盘去:“你可别多想,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快去掌你舵吧,要走赶紧走。”青岚半夜三更就把她拉了出来,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跟相宿合和墨元棋说。
青岚轻叹一声,无言地摇了摇头。
“喂!”
远处倏然传来相宿合的喊声。
青翎面色惊喜地看过去,见那名青衣男子背着用锦布缠好的长戟朝这边踱步走来。
青岚冷冷瞥了一眼相宿合,二话不说开始调转船头。
青翎心里开始急了,忙道:“青岚,等等,是相宿合。”
青岚对她的话却恍若未闻,继续调转船头。
不知什么时候相宿合一个矫健的身影翻上了甲板。
青翎欣然地看着他:“相宿兄,你怎么来了。”
“你是来向我们道别的吧,怪我和青岚走得仓促,没来得及向你和墨爷爷告别。”她赧赧继续道。
青岚在一旁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好了,告完别我们也该走了。”
相宿合微微笑道:“我是来和你们一起的。”
二人感到惊讶。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也是去东陆吗?”青翎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
青岚随即打断道:“不行”!面色十分决然。
“为什么?他也是去东陆,正好一路上我们可以为伴。”青翎疑惑地看向青岚。
青岚踌躇了一下,皱着冷眉继续道:“船上没有多余的住房了。”
青翎清楚青岚是不想相宿合跟着一起,才编出个这么个无理的理由来。
“没事,我只是让你们捎我一程,到了东陆我们就分道扬镳。”相宿合淡然道,“我不会白坐你们船的,会付给你们路费。”
青岚漠然地看着他,依然表现得不愿。
青翎气得怀抱着双手,愠怒地盯着青岚:“青岚,人家都说要付给我们钱了,你还想怎样?”
青岚犹豫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道锐光,一字一顿对相宿合说:“我可以带你一程,路费我也不要,但我有一点,你最好离我师妹远点。”
青翎听出了他的话,原来他之所以不带相宿合,是怨她和相宿合之间的关系。
“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她愤懑地指着青岚,跺了跺脚,独自一人回去舱房。
青岚怔怔地看着她离去,心里有些开始懊悔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了。
相宿合似乎并不在意二人之间的矛盾。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罗盘递给了青岚:“用这个吧,这个罗盘在这不受影响。这里太阳出落的位置是颠倒的。”
青岚惊讶地接过了罗盘。罗盘看似很普通,跟他那个没什么差别,却能在此不受影响。果然罗盘所指的方位与他原先从太阳升起位置估定东陆所在的方位截然相反,若不是相宿合,现在他已驾驶着帆船朝宁州的方向返回。
两个月前,天启城,宣天殿内,傍晚。
空荡荡的大殿内已是人去楼空,唯有高堂上两位老臣坐在御赐位椅上。
太尉霄定山与御史何慈孜。
太尉虽已年过半百,面色棱威,两双炯炯的眼眸似发硎的刀刃冒着利光,依然不减当年的威势:“何老,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天下更不可一日无君。这三刹紫金珞面自先帝登基就再未现世,在这么下去大阖必乱!”
何慈孜凝重着眉目摇了摇头:“乱是迟早的。”
霄定山捏着长须,冷冷笑了笑:“历朝以来都是先帝立嗣传位,到了我们大阖这却连继承人都不知道是谁。这朝中的诸臣貌合神离,也不知我这老骨头还能撑到何时。”
他从怀中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壶酒以及两杯酒盅,为自己和何慈孜斟上。
何慈孜诧异地看着他:“霄太尉,这可是宣天殿内。”
“主人还未归来,喝一壶又何妨?”霄定山一口饮尽。
何慈孜怔了一下,叹息一声接杯饮过,苦酒入喉,酒烈不像是宫中的酿得好酒,倒像出自民间酒坊,不过这也正好符合霄太尉以往的作风。
二人不语,只是苦闷地饮酒。
一壶浊酒,只不过片刻便见了底。霄定山放下酒杯,润红的双眸充斥着对往日的恋恋:“想当年我随先帝征讨天下,先帝每战面戴三刹紫金珞面,血月当空,雷云覆出,横扫天下,安宁大阖。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也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记得她当年的神威,更不知那血月当空,雷云覆出的壮世之举是否还能再现。我一直相信即使先帝离去了,总有人会继承她的神威,得珞面者可得天下。”
人们传颂阖朝开国女帝是被神祝福的人,她依附一副出世神隐的三刹紫金珞面赋予她超然的力量以及掌握世间绝无仅有的训豹之术驯服了殇州罕见的雷云豹,训练了一支世上以来无可匹敌的骑军。
前朝人们认为铁锁河山是天下最坚固的“盾”,没有哪支军队能够突破,直到他们看到雷云覆出,才认识到雷云骑就是天下最锋利的“矛”。
女帝登基之后,伴随她戎马一生的三刹紫金珞面以及令天下人敬畏的雷云骑就此销声匿迹,二十七过去至女帝冗驾也再未现世。至今人们谈论起当年,认为珞面只是渲染女帝神威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而雷云骑就是昙花一现,雷云豹无法适应东陆的环境感染了疾病佥都死去。
雷云豹是殇州高岭上的凶兽,它们像苍狼一样在恶劣的环境下群居,却比苍狼更快、力量更大、擅长攀岩,即使再高的城墙也挡不住雷云豹的行进。
霄定山倏然扭过头看着何慈孜,微微痴笑道:“何老,其实我都明白,珞面早已易主,先帝也早已经定好了继承人对吧?遗诏只是用来拖延的幌子。”
何慈孜酡红的面色痉挛了一下,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霄堂山:“太尉,此话怎讲?”
“恕我派人从你那拿过来的。”霄定山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扔给何慈孜。
何慈孜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存放于家中正在编撰的历卷《天阖》。
何慈孜并不责怪他,思忖了一下,事到如此也不想再瞒下去:“是的,先帝其实是有一个亲生世子,皇位的继承人也就是他。”
霄定山皱了皱眉,因为之前已经在《天阖》中知道了一些真相,所以他也不感到惊讶,只是十分好奇困惑:“为何当年先帝不把世子留在宫中,偏要寄养在外,到现在即位也不宣告天下提前接他回来?也不至于到现在搞出那么多祸事。”
何慈孜长吁一声,无奈道:“这一切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一开始也极力让先帝接世子回宫。还请霄太尉听我细细道来。”